前段時間,開封侯陶青‘病退’,少府劉舍被劉勝拜為丞相;
既然是從少府直接升任丞相,而不是按照內史御史大夫丞相這樣的預設路線一步一個腳印,劉舍做了丞相之後,為了讓朝野內外服氣,當然就難免要顯擺顯擺自己的政績。
那劉舍的政績——其少府任上的政績,究竟是什麼呢?
——自太宗孝文皇帝元年,一直到先孝景皇帝九年,這長達三十三年事件當中,於少府內帑積攢下的二百三十萬萬錢,以及遍佈天下各地官倉,根本數不清楚有多少的糧食儲備。
在後世所留存的史料中,文景之治的少府內帑,是被史官這樣記載的。
串錢的繩子都已經腐爛,銅錢散落一地,卻撿都撿不完,只能胡亂的堆起一座錢山;
糧倉裡的陳米發黑、腐爛,但還沒等有人發現,新米就又被送進了倉庫之中。
直到倉庫裝不下糧食,倉吏才發現了那些已經存了幾十年的陳米;
請奏朝堂,得到詔允,將腐爛的陳米都傾入河流之中,居然直接把河流都給截斷了······
為了不截斷河流,就只能一點一點倒入河中,一忙就是好幾個月·········
明白了這些——明白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先後接力,所創下的‘文景之治’,也只攢下了二百三十萬萬錢和足夠戰爭所用的糧食,就不難發現先前那‘三百五十萬萬錢’,究竟是個什麼概念了。
——整個文景之治積攢下來的財富,都不夠一代人接受九年義務教育!
僅僅只是一代人,卻也遠遠不夠······
明白這一點,結論自也就水到渠成了:在封建時代搞義務教育,和在奴隸制時代搞蘑菇蛋,根本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都是在扯淡。
於是,劉勝接受了現實。
如今的漢家,三千多萬人口,卻只有六萬多名勉強合格的知識分子;
五百分之一的比例,劉勝很不願意承認,但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而儒家在如今漢室天下學術界,之所以會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其原因,便同這六萬人息息相關。
——這六萬人當中,至少至少有三萬人,是實打實的儒生!
所謂實打實,便是張口‘子曰’‘者也’的堅定擁護者。
而在剩下的三萬人當中,除去一萬出頭的墨、法、黃老、縱橫、陰陽、等諸家的鐵桿,剩下的一萬多近兩萬人,也都對儒家‘不排斥’。
換而言之,這一萬多人,理論上都屬於儒家可以嘗試招攬的人選;
只要有一位足夠出名、足夠有威望的大儒,說出某一句戳中他們姬點的道理,這些人就很可能會迅速成為孔丘的徒子徒孫。
這,也正是劉勝對儒家百般嫌棄,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
因為在如今的漢家,儒家在學術界絕不止是‘佔據半壁江山’,而是在人數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地位。
或許在如今的長安朝堂看來,儒家有教無類,也不過是找了一堆農人子弟讀讀倉頡,啟啟蒙、認認字;
但劉勝已經愈發敏銳的感覺到:儒家的勢力,已經從民間諸部侵入朝堂,並開始逐漸擴大影響力。
便說太祖高皇帝之時,滿朝文武百官,除去一個靈活應變的奉常叔孫通,可能找出第二個儒生?
呂太后在位,滿朝公卿大臣,可有人敢說一句‘我覺得孔丘這人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