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賭的人,性情無常。贏了錢,歡歡喜喜,天下太平。輸了錢,狂躁易怒,喝點兒酒打人,不喝酒亦打人。
很多次,我去找雲姐玩,都能看到晴嬸的臉和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而走起路來的晴嬸,更是顫顫巍巍、一深一淺的,彷彿一絲細風吹來,她就會栽倒似的。
有一次,我用力的抱了抱晴嬸的胳膊,她“啊”的痛叫了一聲,隨即捂住嘴對我裝笑。我忍不住的淚如雨下,心裡像針挑似的,疼惜不止。
我親上晴嬸枯皺的臉,問:晴嬸,達叔又打你了吧?
晴嬸聽罷,再也抑不住了,兩行酸淚滾滾落下,肩頭不住的聳動著。
雲姐抱住晴嬸,靈眸中熱淚滾落,柔聲說:媽,有我呢,別哭。
我也上前抱住晴嬸,用袖襟拭去她臉上的淚珠,說道:晴嬸,還有我呢。
晴嬸邊哭邊笑的摟緊我和雲姐,我們三人又忍不住的將淚水浸溼在彼此的肩頭上。
年歲大了,我漸漸的明白了面對達叔的毒打,晴嬸為何選擇了隱忍,選擇了留下。
農村是個好說閒話的聚集地,村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無非是鄰里間的瑣碎小事。
金叔死後,村裡有幾個好事的刁婆娘,因嫉恨晴嬸的姿色,不斷的傳揚她有剋夫命,一來二去,無中生有的事,也給說的確鑿無疑了。
晴嬸在家裡受虐,在村裡受老孃們的擠兌,因此一些痞子無賴,更是敢公然的戲耍於她,甚至,做些猥劣的事情來。
一群大老爺們欺侮晴嬸,那群刁娘們對晴嬸更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詆譭咒罵。
大人受罪,孩子的日子也不好過。
慶幸的是,只要有我在,沒人膽敢欺負雲姐。
小時的我,體型還算高大,且喜歡翻牆爬樹,因此磨的比較壯實,一般的孩子自知不是我的敵手,都會避讓三分。
我一直覺得我是雲姐的守護神,若能守護她一輩子,我心甘情願。
時光冉冉,我和雲姐都長大了,她變的越來越美了,我變的越來越喜歡她了。
但是過了初二的那年夏天,雲姐突然性情大變,不愛說話,不愛微笑,不再主動尋我玩耍,眼神中的純真,脫去了大半。
一年後,達叔的賭癮已深入膏肓,欠的賭債也愈來愈多。
迫於無奈,雲姐只有含淚輟學,準備外出打工了。
雲姐臨走的當天夜裡,我苦苦的跪求父母一定要資助她把書唸完。
其實不用我多求,父母對於晴嬸的境遇深表同情,且打心眼裡,很喜歡乖巧可愛的雲姐。
當我們第二天一早趕到雲姐家時,窮敗不堪的家裡,只剩晴嬸一人兩眼掛淚的癱坐在地上。
經過一番問詢,我們得知雲姐已踏上了北去的火車。
走之前,她呆默不語,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絡方式。孤單單的身影行走在冷寂的村間小路上,灑下無限的傷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