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王守規訕訕道:“談不上宴席,只是派了王明、陳利幾人到城中市集購了些蔬菜、肉食,於工部衙院內擺了一桌,與交好的幾名學子作樂,以為……喬遷之賀……”
“喬遷之賀?”趙禎氣樂了,譏諷道,“他好歹也是員外郎,如今寄宿於工部本衙,也敢稱什麼喬遷之賀?他不覺丟臉,朕還替他害臊!”
王守規訕笑著不敢接茬,趙禎罵了一通也覺得沒勁,胡亂吃了幾口晚膳便作罷了。
晚上,趙禎難得沒有前往華寧殿,於福寧殿內輾轉反側,耳畔反覆響起趙暘那番話:“我與大宋相隔千年,對青史留名的宋時人物,賢君賢臣,亦難免會有莫名好感,范仲淹是,官家也是,故之前對官家多有無禮冒犯之處……”
不可否認,趙禎從一開始就感覺那小子對他欠缺對於帝王的敬畏,甚至到後來越發沒大沒小,直至趙暘昨日揭破此事——事實上就算趙暘不揭破,趙禎也能猜到這是那小子有意與他親近的舉動,就好比他趙禎若有幸回到大宋建國之初,理所當然也會與太祖、太宗、真宗親近。
包括他動輒抬手去拍趙暘後腦勺,這也是出於長輩的身份,並非出於君臣——縱觀朝中,趙禎何嘗對其他臣子這般?
可惜,他二人皆有意建立的這份親近,被打破了,只剩下君臣身份。
甚至於這層君臣關係也不牢固,因為那小子只是為了其心中的“宋朝”而效力於大宋。
次日早晨,趙禎在用膳時吩咐王守規:“吩咐內衣物庫,命其置幾床被褥給那小子送去。”
“是。”王守規看出今日官家依然心情不佳,甚至於愈發惡劣,也沒敢多說。
大概下午未時前後,內衣物庫派人送了兩床被褥至工部衙院。
此時趙暘剛視察完他技術司的幾個案房,正在沈遘與文同的教導下在他專屬的案房內練字,畢竟前日他被李瑋嘲諷字跡醜陋,心中也頗感尷尬,便請範純仁等人教他練字,而在眾人之中,唯沈遘、文同二人最擅學字作畫,於是趙暘便乾脆求這兩位兄長教導。
正練著,王中正邁步走入,稟道:“員外郎,官家遣內衣物庫送來兩床被褥,另有幾身錦袍常服……”
“送回去。”趙暘頭也不抬道。
王中正愣了愣,小聲道:“不好吧?”
“無功不受祿。”趙暘淡淡道,自顧自練字,王中正無奈,只得出去與內衣物庫的宮人交涉,請他們將被褥、錦袍帶回宮內。
從旁,作為老師的沈遘與文同對視一眼,表情古怪地搖搖頭:咱這位賢弟,心性也是倔地很吶。
於是乎,內衣物庫的宮人只好回到宮內,將此事稟報趙禎。
趙禎氣地火冒三丈,將張堯佐喚到垂拱殿訓罵了一通:“……朕授你權知開封府事職務,就是叫伱在礬樓擺宴炫耀的?”
張堯佐唯唯諾諾,不敢反駁,最終官家看在張貴妃的面上罰了他半年俸祿,令張堯佐欲哭無淚。
不過劉從廣及李家兄弟也沒討到好,人都沒露面,便又被官家貶了一級。
晚上,待官家將此事告知張貴妃,張貴妃先是一驚,驚訝於那位趙姓小郎在官家心中居然有這等地位,就連劉從廣及李家兄弟也連續被貶,吃驚之餘,她心中亦暗喜,畢竟她自認為趙暘是她這邊的。
於是她哄著官家道:“不如這樣,明日臣妾派人給小郎送幾床被褥去,臣妾尋思,小郎總不至於不給臣妾面子。”
趙禎想了想,也就默許了。
於是次日,張貴妃以她的名義叫內衣物庫再派人去被褥、錦袍至工部衙院,這次趙暘倒沒有拒絕,畢竟張貴妃近段時間時常送東西給他,他確實不好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