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卿很害怕自己習慣了脫下面紗,就能習慣給士子敬酒,習慣像其他女子一樣半偎懷抱,將酒杯送到那些素不相識計程車子嘴邊,甚至為了讓他們給自己寫一首能揚名的詩作,不惜深情款款地在他們耳邊說著勾人心絃的情話。
孃親會傷心的。
至於要在明月樓這樣的地方成為另類,表現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樣引人不喜,甚至被頻頻刁難,她是不在乎的起碼跟清白比起來,可以不在乎。
周遭的議論聲依舊沒停,她也還要準備琴曲,不能離開,便挑起了幕布,看向了外面,只是這一看,卻是讓她恍然發覺這些議論聲之所以越來越大,是因為外面的喧譁小了很多。
彷彿瘟疫一般的安靜席捲了詩會,許多士子面面相覷地看向一個方向,有人高聲朗誦著什麼,應該是剛出的詩作,也有紙條送到了臺前那幾個主評手裡,上了年紀的大儒緊皺著眉頭,喃喃地輕聲念著什麼,一種詭異的氛圍瀰漫開來,連高臺一角還在彈琴的清倌人都茫然地停了下來。
“這等筆力,這等開詞作先河之作,到底是何人所作?”
“蕭平...從未聽過其詩作,為何會有這等詞作橫空出世?”
“定風波...好詞啊。”
“居然出自不學無術之人筆下?我不信!先不論筆力如何,單論心境,不過二十來歲,怎會有這種感悟?”
“聽說今日也曾到場過,還與人起了口角,讓他留下詩作,卻因為行事被其他人奚落,這才憤而離席,這詞作是他寫給一稚童的,被相熟之人帶到場中...”
“這般離奇?此事如何能讓人信服?莫不是為了揚名,故意如此行事,再讓旁人代筆...”
能看出來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一有聲音提了出來,立刻起了一片附和之聲,但更多的人,還是因為這首橫空出世,打破詞作是“詩餘小道”一語的《定風波》,陷入了思索和沉默。
而高臺之上,兩位主評的目光也終於從詞作上移了回來,片刻之後,辭官告老的老者輕輕笑了起來:“劉翁如何看?”
大儒沉默片刻:“可評上佳。”
“僅僅上佳?”
“終究是詩會,若點一詞作為魁首,怕是不能服眾,”大儒放下抄傳的宣紙,輕輕搖頭,“不過此詞一出,今後詩會情形如何...就難說了。”
“的確。”
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到了臺下,片刻之後,譁然四起。
而幕後後方,一直安靜看著這一幕的李子卿,也聽到了身後婦人的聲音。
依舊是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卻塞了一張宣紙過來,語氣裡除了埋怨,也有一絲疼愛:
“子卿,該唱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