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一些戲說罷了,若當真是前朝尚書家的公子又怎麼會投闖?何況李炎雖然舉止欠妥,但也是為了闖營考量,斷然不是朝秦暮楚之人”顧君恩吞嚥了下唾沫解釋道,李自成居然都開始懷疑起李炎的忠心了。
聽了這話,李自成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慢慢說道:“是啊,李先生的才能俺是知道的,可是總是欠了些顧參軍的穩妥,這麼多年下來,顧先生您才是俺最重要的臂助啊。”
李自成當然喜歡顧君恩,顧君恩究竟是科舉場上失利計程車子,各種官場的黑暗早就窺視一二,其中的彎彎繞繞自然也瞭解的很,當年那些指點江山的書生意氣早就在現實的打擊下蕩然無存。
所以在跟李自成相處時,顧君恩總是能準確的踩在李自成的點上,這也是他一個文人卻能成為李自成近臣的原因,除掉自身確實有能力外,便是顧君恩很是懂得進退。
相比於粗魯野蠻的武夫,顧君恩的細膩,總是能讓李自成如沐春風,從來不自居功勞,而是全部讓給了李自成,無疑是最能讓李自成高興的事情。
而李炎不同,他是三百多年以後的大學生,生長在自由主義爆發的現代,學習的是唯物辯證法,對於這個象牙塔裡的書生而言,對這個時代的土著有著天然的優越感,也讓他絲毫難以掩飾身上的書生意氣。
當顧君恩在思考“闖王覺得怎麼做好”的時候,李炎思考的往往是:“闖營應該怎麼做好。”
他把自己擺在了主人翁的位置上,卻忘記了,李自成才是這裡的主角,他這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罷了,以丫鬟的命,操主子的心,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李自成能容人了。
對於顧復光的命,李自成談不上多在乎,真不殺也就不殺了,他李自成這點子肚量還是有的,哪怕是李炎將顧復光押到他面前,痛陳利害,說明不能殺顧復光的理由,他李自成也可以大手一揮放了顧復光。
李炎信裡的內容他當然是認同的,而且也覺得李炎處置的方式並沒有問題。
可問題是,這件事應該誰來做?李自成自己做,那叫施恩於顧復光,對自己的聲望會有極大的好處,就像李炎在信裡說的一樣。
可現在李炎自己做了,這算什麼?合著是李炎法外開恩放了顧復光而不是他這個闖王仁慈?這才是他最惱火的點,李炎,越俎代庖了!
而現在更為尷尬的是,李炎抓到了顧復光,切實的立下了功勞,他也不可能借著這個由頭懲罰李炎,何況李炎的才能也讓李自成欣賞不已。
這就造成了李自成的困擾,他多麼希望李炎能像顧君恩一樣,少些稜角,又能多點能力,他不介意做李炎的後盾,但好處豈能全叫李炎拿走?
“李炎此番畢竟是抓到了明軍細作,確實是有功勞的,雖然最後的處置有所不當,但瑕不掩瑜,依顧先生來看,俺應該如何獎賞李炎?”李自成將目光看向了顧君恩,糾結之下他決定把皮球踢給這個闖營最擅長“鬥爭”的人。
顧君恩自然知道了李自成的打算,聞言眼神微微眯了眯,然後拱手說道:“闖王,李炎有功勞不假,但這次細作風波牽連甚廣,前營幾個將帥對李炎也頗有微詞,屬下認為若是讓李炎繼續充任參軍職務只怕會讓前營將帥有所不滿.......”
李自成搖了搖頭說道:“可李炎確實有功,前營的幾個將帥便算是不滿,俺也不能當真不獎反懲,這樣以後誰還會願意為我闖營做事?何況李炎所為出於公心,豈能責怪?”
顧君恩聽出來了李自成的意思,李炎有功不假,他只是想敲打李炎一下,沒有想過徹底換掉李炎,李炎是人才,換了於他於李自成都很可惜,試探出水的深淺後,顧君恩就更遊刃有餘了。
於是,顧君恩當即拱手道:“闖王,李炎此人精於事務,有經略之才,若是棄用,確實可惜,不如這樣,暫且將他調離風口浪尖之處,既能歷練他一二,又可以平息前營諸帥的不滿之情。”
李自成聞言,果然眼睛亮了起來,對啊,調離嘛,平調一個職位,既敲打一下李炎,又可以安撫一下前營的情緒,這不是一舉多得嗎?
於是李自成滿意的笑了起來,開口問道:“那按照先生所想,當調李炎去什麼職位妥帖?”
顧君恩略一思考,拱手道:“自我軍入南陽起,後營日益繁雜,前營的軍糧供應始終不如人意,如此下去只怕會影響我軍大計,屬下以為,錢糧之事需要一精幹之人前去整頓,李炎有才幹,屬下認為可以讓他去管理錢糧事務。”
“錢糧事務向來是自敬在管,貿然拿掉也是不好吧”李自成想了想說道,李自敬是他的弟弟,現在在充當闖營的後勤大管家,至於做的怎麼樣嘛,不說一塌糊塗,也是聊勝於無。
“不需要拿掉,闖王只需再設一平職,相互制衡,既可以敲打李炎,也可以順帶整頓後營糧草不正之風。”顧君恩獻出了自己的計劃。
“此法倒是可行,那依照先生看,設何等職位可行?”李自成詢問道。
“便設定一個都監糧草諸事官便好”顧君恩脫口而出,對於這種職位設定,他還是爛熟於心的。
“行,那就這麼辦!”李自成滿意的笑了起來,果然還是顧君恩辦事能得他心。
就這樣,李炎的右參軍被稀裡糊塗的擼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這個莫名其妙的都監糧草諸事的官職,雖然說職級上跟參軍也算平行,可不能再影響李自成決策了也算是一種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