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是,第二日顧南琴便收到了蕭子安帶來的訊息:朝堂之上,還真有臣子提了公主的駙馬人選。
顧南琴對此訊息不算意外,笑得稍有些蒼白:“……知道了,你下去吧。”
略有所思地挪了視線到面前的幾幅畫作上,雖不像是什麼大家畫作,但這普普通通小蜻蜓由顧南琴畫起來,卻是格外地細緻傳神。
原以為話說到此處,蕭子安便該退下了,可兩人在這廳內稍稍沉默片刻,他竟沒有要轉身的意思,甚至略帶了些不敬之意地抬眸鎮定看向顧南琴:“公主殿下,您當真不作處理?”
顧南琴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來,連掌心的畫筆也哐啷掉至了桌下,眼瞅著四下無人,連盈袖也出門拿茶點去了,才又惱又氣地剜了蕭子安一眼,重新穩穩坐回了椅子上:“這可是宮裡!你說話也得注意些,可別仗著自己武功高就隨便亂來,到時萬一被人聽了去,還得以為我們密謀造反呢!到時候咱們幾個腦袋可都不夠砍的。”
蕭子安被如此責罵也不還嘴,只是面上有些黯然之色閃過,抿了抿唇,還是低了兩分音色:“公主,在這宮裡,不會有人在子安察覺到之前接近您。子安自然知曉說話的分寸,只望公主能好好籌謀接下來的婚事。”
好好,知道你武功高。顧南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可看著他面上的黯然和悲傷,顧南琴心下不由得有些凜然。
他是父皇母后留給自己的侍衛。說是侍衛,實則更像是自己的好友。雖談不上知己一類,但也算是無話不說、相依為命了。
香盈袖和蕭子安兩人,一個負責自己的飲食起居,一個負責自己的身家性命,兩人皆是自己最為親近之人。
偌大的公主府,看上去太監丫鬟不少,其實能信任的人,也不過如此兩人爾。
盈袖腦子直,個性也相對爽快,很容易就給人看出了心中所想所思,所以大事顧南琴一般不敢多跟她提。
而蕭子安則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又沒什麼實際職責在身,光是周身一股莫名的厲氣,已然能嚇跑不少人。所以,顧南琴更願意與他多說些話,只當是在這孤寂的宮中,找個信得過的人聊聊天而已。
但她是這麼想的,蕭子安卻未必。
從前的蕭子安只是唯公主命是從,公主說一不二,然而到了今年,哪怕旁人沒發覺,顧南琴卻已然慢慢發覺了他心態的變化。
原本稍顯寡言的他,居然也敢對公主說“不”字了。幾番抗命下來,甚至在之前某次出行替小皇帝蒐集證物之時,他居然敢違背顧南琴的命令,冒死把一份緊要證詞從火場中搶救了出來。
顧南琴也懷疑過他的別有用心,然而在觀察了幾個月後,顧南琴才慢慢發覺其中略有些不對勁。
雖是常常會將事情做得過了火,但蕭子安的那份“別有用心”,卻是另深藏於別處。
這些年以來,在兩人懵懵懂懂之中,似乎是些莫名的情感在蕭子安的心中生根發芽。
顧南琴抿了抿唇,思緒被扯得有些紛亂,低頭撿了掉在地上的畫筆,稍作清洗,繼續定神盯著面前畫作上的幾隻小蜻蜓,面上只是敷衍:“……我也知道選駙馬之事很重要,但我能如何?我也不過是個只有名頭沒有實權的公主而已。別說他們要我聯姻鞏固皇家勢力了,就算是讓我遠嫁南隋,我還能說個不字?”
天下九州由晉元和南隋兩分已是數百年,晉元雄踞地域遼闊的北地五州,而更為富庶的南四州則是被南隋國統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