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舉人眼神深邃,捻著鬍鬚,看著張槐半天不語。
好一會,才又問了些農家耕種過活等語,待菊花告辭周奶奶出來,兩口子方才跟周夫子辭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暗,淡淡的星月光芒從樹隙中漏下來,槐子牽著菊花手問道:“咋樣?”
菊花輕聲道:“該說的都說了。不管他們咋想,等會你跟哥哥再去那些人家跑一趟,這事就差不離了。”
槐子點頭,回去後又忙碌起來。
原來,菊花被周家的丫頭引入內室,拜見周奶奶後,即謙恭地說些周夫子屈尊到清南村來教,早該來拜見,又恐怕打擾等語。
有女人的家就是不一樣,這屋子菊花當年幫周夫子打掃過,如今不再如往常那般簡樸空落,添了不少傢什,看樣子是才買的,收拾得溫馨素雅。
周舉人的妻子馮氏四十多歲,服飾簡單大方,不奢華不俗氣,相貌很富態,笑起來一派溫和敦厚,一邊讓丫鬟霞兒上茶,一邊親切地問菊花些不痛不癢的日常禮節話,心裡暗贊這小媳婦容顏不俗,只可惜生在了農家,只得嫁個莊稼漢。
馮氏跟菊花寒暄了幾句話後,就含笑不語,似乎等她說出來意。
菊花微笑道:“鄉里人家,極尊敬夫子這樣讀人,上門來拜見,也沒什麼高雅貴重的禮物能拿得出手,不過是些自家出產的土物。周奶奶先嚐試一番,若是覺得好,就說一聲,咱往後就多送些;若是不喜,也不敢再拿來現眼。往常倒是經常送那位周夫子的,他老人家倒還吃得慣,只不知如今周夫子和奶奶喜歡不喜歡。”
馮氏謝了她,對一旁侍立的丫頭霞兒道:“回頭讓你娘收拾了,做些來嚐嚐,也是張奶奶一番好意。”
霞兒笑著答應了。
菊花忙道:“周奶奶叫晚輩菊花好了,不敢當奶奶這麼稱呼。”
馮氏笑了笑,道我就託大叫你菊花好了,於是問些先前周夫子生活的一些事,如吃飯洗衣有無人伺候等。
菊花一一答了。
馮氏見她始終不提來意,似乎真的只是來拜訪,再者這個菊花落落大方,談吐有禮,聽口氣似乎還識得些文字,倒也沒嫌煩,真心跟她閒談起來。
菊花趁機將自己要說的吐露出來:“先時周夫子走了,我們都不捨的很,還好周舉人來了,這下大夥又有指望了,只是委屈了夫子和奶奶,窩在這鄉下,只怕樣樣都不順手,白落個好名聲。”
馮氏笑道:“有個好名聲也是不錯的。先時的周夫子名氣很大嗎?”
菊花輕笑道:“豈止是大,自從我小叔他們幾個中了秀才後,老夫子被傳神了。不過,要我說,夫子本就不凡,那些傳言並未言過其實。聽小叔說,他老人家曾道,窩在這山野之地,與耕夫村童為伍,同山川田野相伴,雖說清閒了些,不過教出了幾個得意弟子,倒也不負一生所學。‘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他也沒白費了這些年的工夫,不然,呆在這裡,所為何來?”
馮氏聽了微微點頭,看著菊花有些出神。
菊花忙道:“周夫子是舉人老爺,自然更勝一層了,來年教出幾個得意弟子,那還不是輕省的很!”
馮氏抿嘴笑道:“你倒是會說話,只是這得意弟子可不是那麼容易教出來的。”
菊花點頭道:“這個晚輩可不懂了,想來夫子自有道理。怪道先前的周夫子收學生嚴得很,除了咱村的,外村的人想進來唸,非經他考核不得入學,就這樣,一堆娃兒裡面也挑不剩下幾個呢!不管旁人如何說,夫子卻不為所動,道是不想白費力氣。
馮氏眼光一閃,不經意地笑了笑,並未接話。
菊花又跟她閒扯了幾句,看看時辰差不多了,這才起身,道是打擾奶奶半天工夫,也該回去了,說著告辭出來。
馮氏虛應了幾句,便讓小丫頭送了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