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去上班時頭疼欲裂,開會時看著領導上下嘴皮一直在開闔,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想收拾東西早點回去休息,領導——馬經理卻走過來,說今晚約了客戶,要我一起去。我無聲地嘆了口氣,面上半分不顯,只得應下。
馬經理三十多歲,單身,業務能力很強,是個交際高手,剛來公司已經聽說了他的輝煌業績。他是我的直屬領導,他要求我一起見客戶,我沒有說不的理由。
中國人喜歡在飯桌上談生意,應酬自然少不了喝酒。馬經理跟客戶王總喝了幾輪,皆有點面紅耳熱。我頭痛了一天,沒有胃口吃飯,只是偶爾喝幾口果汁。
王總四十多歲,頭頂著地中海的髮型,油光滿面的,笑起來臉上的肉都跟著顫。
“這位……夏小姐是吧,怎麼不喝酒呀?”王總笑眯眯地說,眼神直盯著人看。
“不好意思,王總,我胃痛,剛吃了藥,不能喝酒。”我歉然地說,“我以茶帶酒,敬您。”
“哎哎哎,老馬,夏小姐不給面子呀!”王總瞄了馬經理一眼,涼涼地說。
“王總,哪的話呀,小姑娘胃不好,看她的臉色都有點蒼白。來來來,我代她敬您一杯……”馬經理笑笑地說,一口喝完了杯裡的白酒,“我先幹了,您隨意!”
老王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也不喝酒,眼睛瞥了我一下,語氣帶著嘲諷:“真會挑時間生病……病了還出來幹什麼,擺個臉色給誰看!”
我本就頭疼得很,聽到這話,一口氣憋在胸口呼不出來咽不下去,忍了忍,才勉強擠出個笑容:“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公司裡還有點事,先失陪了。”
說完,也不等他們反應,拎著包就出了包廂。
走出餐廳,我忽然覺得茫然,不知道該走去哪裡。
C市的夏天似乎特別長,白天的熱氣還未散去,柏油路面散發著嗆鼻的氣味,空氣也黏黏膩膩的讓人不舒爽。
華燈初上,這個小城市似乎籠罩在朦朧的光圈裡,讓人看不大真切。忽然就想起那天在雲水閣,凌宇森跟他談成合作,舉杯並示意我一起時,他說:“夏小姐隨意就可以。”
橘黃的路燈兀自發光發熱,有幾隻飛蟲急切地撲向光源,那樣奮不顧身,似乎不怕被灼傷般奮力,我覺得很迷茫,不知身在何處,亦不知前路在哪裡。
那天我在路上胡亂走著,走著走著走到了江邊,腳痛得走不動路,我蹲在地上,那一刻,心裡第一次產生了絕望的感覺。
第二天來到公司,果不其然,一大早馬經理就叫我過去他辦公室,他板著臉,數落了我一番,本以為今天會是我在這家公司的最後一天,沒想到數落完了之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叫我以後做事穩重些,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耍脾氣。
這兩句話透了一點模糊的親暱意味,我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當時沒細想,只是覺得自己想多了。後來的事情證明了我當時的感覺其實是正確的。
這件事就這樣揭過去了,我繼續無休止地加班,不讓自己有空暇去想其他事情,還有,那個人……
馬經理業務能力強絕不僅僅因為他能喝會說,他做起事情來也是個拼命三郎,加班時長是部門裡最多的人。
那時候我也天天加班,巧的是每天我下班的時候他也剛好下班。
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加上上次的事情也算是他幫我壓了下來,我和他逐漸地熟識了些,下班碰到了會一起走出去。他開車,我搭公交車。
他一直說順路載我,我都拒絕了,只有一次,下班太晚了,末班車都沒了。我約網約車,一直沒人接單,路上也看不到計程車。
馬經理開了車出來,看到我還在路口找車,開了車門走下車,走到我身邊。他讓我搭他的車,說也是順路,我躊躇了下,後面有輛車在按喇叭,他的車擋到了一點路口。
喇叭按得急了,他也有點急,我只好趕緊上了他的車。
車裡很安靜,他時不時轉過頭來看我,我只好假裝沒看到,轉過頭看著窗外。
“夏清,你怎麼工作那麼拼?都快把我這個領導給比下去了。”他笑笑地開口打破沉默。
我只好轉過頭看著他,客氣地笑著說:“馬經理你太謙虛了,我是笨鳥只能先飛,天分不夠,努力來湊。”
“哈哈,我倒覺得你很聰明,”馬經理似乎心情很好,話鋒一轉,“其實女孩子不要那麼辛苦,找個合適的人結婚,找份輕鬆點的工作,家庭和工作兩邊都能顧得到,賺錢的事讓男人去做就行,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