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想起那段時間,那麼辛苦那麼累,我卻都挺過來了。那時候我才體會到媽媽當年的心情,那種苦和累都不怕,只想把孩子生下來的強烈願望。
聽到孩子的第一聲哭聲的時候,我流淚了。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到她皺巴巴的粉紅小臉蛋,長而卷的睫毛,深邃的眼睛和筆挺的鼻樑都像極了他,臉型和嘴巴卻隨我。
她忽然咧嘴一笑,還眨了下眼睛,我的眼淚就止住了,心裡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地撥動。撥她小小的手,她緊緊地抓住我的一根手指,力氣很大,我不由自主就笑了。
醫生估計經歷多了,看到我一會哭一會笑她依舊很淡定,還打趣了句:“喲,真是個漂亮的女寶寶,還是招商銀行好啊。”
那時候,我一個人住院,一個人出院,一個人帶孩子,不到六個月的時候就狠心地給她斷了奶,因為產假完了得去上班了,請了個保姆照顧她。
那些辛苦,在後來想起來的時候並不覺得如何艱難,最難過的是當孩子兩歲的時候她忽然問:“媽媽,爸爸在哪裡?”
爸爸在哪裡,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是抱著她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輕輕地說:“爸爸在很遠的地方,等小夕長大了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小丫頭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興奮地說:“那小夕要多吃飯,趕快長大就可以見到爸爸了!”
看著女兒天真的笑容,我只覺得心如刀絞,像被人拿一把鈍刀一刀一刀用力地割著磨著。
有次跟俞辰聊天時說起那一年生小夕的事情,不勝唏噓地感嘆:“也不知道那時候哪來的勇氣。”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情似乎有些難過。我笑他多愁傷感,他只是溫和地笑笑,只是似乎笑得無奈。
當年來到C市的第二天,顧風打了許多電話來,我都沒接,在微信發了一段話,那段話我一輩子都記得,一字一句,用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用力地一字一字地按著手機:“顧風,我想了很久,我和你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卻意外相遇。和你在一起,我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可是我並不愛你。不同世界的人在一起怎麼會幸福呢?和你在一起我覺得越來越累,你那麼忙,根本沒有時間陪我。我只想要一個可以在我需要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男朋友。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發完微信,我就關了機,緊緊地抓著手機,抓得手關節發白,掌心發痛。那樣難,那麼疼,像是將自己的心被活生生血淋淋地剖出來。
隔天開機,手機裡有幾十個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他的,有幾個是曉婉的。
我給曉婉撥了回去,她一接起電話就著急地說:“清清,顧風昨晚一直在找你,他打電話問我你在哪裡,我說不知道,他不信,來我這裡找了,還去了凌宇森公司、你父母家找你……”
掛了曉婉的電話,顧風的電話打了進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夏清,你在哪裡?”他聲音沙啞而疲憊。
“我不在T市,我已經跟你說分手了,你不要找我,不要去打擾我的朋友和家人。”我語氣冷淡地說。
“我不相信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他並不笨,可是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顧風,我不愛你,你還不明白嗎?你憑什麼說不相信我說的話!”我衝著電話喊,語氣冷硬。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只聽到粗重急促壓抑的呼吸聲。我一咬牙掛掉電話。暗下去的螢幕映著一張臉,茫然似木偶,眼神悲慼空洞。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小會,電話又響了,我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
“夏清,我不能沒有你,你回來好嗎?”他語氣哀慼,甚至是卑微。
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可是他卻卑微地請求我,那時候我無比痛恨命運,其實最痛恨的是自己,恨自己給他帶來傷害。
我離開了他,連再見都沒有當面說,懦弱得像個逃兵。在重逢之前,那些傷害像經年不愈的傷口,風吹日曬,無法結痂。而他的那些傷那些痛,我在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
我直接掛了他的電話,拉黑了他的號碼和微信,做這些事情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像虛弱的病人,每點一下手機螢幕都要用盡力氣。
急急地喘,呼吸不暢,像溺水的人剛呼吸到新鮮空氣般,大口大口地吸氣,肺裡是熱辣辣的刺痛。終於還是把他的號碼和微信拉黑並且刪除,看著忽然消失的那一欄,我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頭埋進雙臂,恍惚間卻想起了三歲那年被燙傷了腳,含著眼淚喊著疼,媽媽說,乖,睡覺吧,睡了就不疼了。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半夜被噩夢驚醒時,枕頭溼了一片,眼角淚痕尤未乾。
隔天起床時,頭重腳輕的,病了好幾天,在酒店昏天暗地地睡了幾天。
後來便是找工作、面試、上班。上班的第一個月,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每天都強打起精神掙扎著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