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長鳴,或是一聲悶雷。淡淡的閃光在霓虹的掩映下眨了一下眼睛,悶熱的空氣中竟現出了絲絲水汽。
“要下雨了吧?”
是在問陳風,也是在問自己。誰能想得到,那個在微山湖畔長大的黑小子,有一天竟然會脫胎換骨。世間種種在他眼中都暴露在陽光之下,毫無遮掩。就像這天、這雲、這雨。
曾以為那熟悉的微山湖大得可以看一輩子,而如今他的一聲咳嗽就能讓它掀起波瀾。他的好奇總會化作一陣狂風,吹亂了湖中的蘆葦,吹翻了緩慢駛過的遊船。
那場面把他驚呆了,滿滿一船的人,眨眼之間就掉在了水裡。如果沒有路過的快艇,如果他沒有潛下水底去托起那個女孩,如果船上的人不是掙扎著扒在幾根插在水底的竹竿上,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但是他並沒有被人發現,就像沒有人發現陳風一樣。有一些心驚,有一些恐懼。心驚於陳風血脈中可怕的威力,恐懼於不知未來是否會像他一樣被人追打。
未來,誰能看得透未來?未來在哪裡?那裡有什麼?
有那麼一剎那,感覺他們回到了過去。不知道有多少次,也是這樣的深夜,喝酒打球,直到筋疲力盡,直到甬路上幾乎不再有行人,直到喧鬧的球場只剩下他們兩個。那時候笑的那麼純粹,身旁的人也同樣是躺在這裡呼呼大睡。
是針尖大小的一點涼,滴落到洪亮的背上。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敲擊著球場外的白楊,在這盛夏的夜裡竟顯得有一點淅瀝。慢慢地,他的身上已經是滿滿一層水珠,陳風卻沒有醒,翻了個身繼續著他的美夢。
那感覺很奇妙,大地的溫暖和雨滴的清冷將兩個人包裹在天地之間,在膠著的夜裡顯得那麼渺小。
“滄海一粟。”
仰望著灑下細雨的夜空,遙遠的霓虹在上面塗抹上了昏黃的顏色。不知為什麼,他變得像陳風一樣敏感,心裡充斥著道不明的無力。眼前漂浮著無數人的過往,爭搶著訴說他們紛雜而平淡的一生。也許有一天自己也會和他們一樣,化作一條無人問津的絲線,渴盼著再有人來到你的面前,讀懂你親手寫下的故事。
“你也就是滄海里的一個死胖子,什麼滄海一粟,誰見過二百斤的粟。”
“賤人,睡得挺香呀。”
“下雨了你都不叫我。”
“要不然把雨弄停?”
“算了,想淋場雨也挺難的。”
“嗯,挺難的。”
躺在塑膠的場地上,任憑細雨變成了瓢潑,在兩個黑小子身上盡情的沖刷。直到雨水匯成了水窪,水窪匯成了水流,水流匯成了激流,他們才坐起身。原來這激流並不像雨滴一樣清冷,而是暖暖的包圍了全身。坐在暖流裡看著它們衝出球場,平坦的甬路轉眼間成了洶湧的小河,就連馬路牙子都沉沒在水底。
笨拙的蹚著沒過小腿的水流,由衷的感嘆在北×京看海真好。趁洪亮不注意,一巴掌拍起大片水花潑在洪亮腦袋上。看他中招轉身就跑,卻被一把抓住。上面猛的一拉,下面一個掃堂腿,陳風就像一頭狗熊一樣倒在水裡。躥起來反擊,想用一個餓虎撲食把洪亮壓在身下,可是這該死的雨水讓他跳不起來,洪亮輕鬆地躲開,眼看著傻小子又一次拍在地上。哈哈大笑,“賤人,想暗算我!”
打鬧中說不清是雨聲還是笑聲,這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