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乾學從戶部衙門出來,正要往乾清宮去,碰上了高士奇。兩人見了禮,並肩而行。高士奇悄聲兒問道:“徐大人,咱皇上怎麼突然起用索額圖了?”
徐乾學笑道:“高大人入值南書房日子比我長多了,您看不出來,我怎麼看得出來?”
高士奇說:“徐大人不必謙虛,您入值南書房後連連擢升,做了刑部尚書又做戶部尚書。為什麼?您腦子比我好使,皇上寵信您!”
徐乾學忙道:“哪裡哪裡!既然高大人信得過,我不妨瞎猜。我想,許是明相國要失寵了。”
高士奇問道:“難道皇上想搬掉明珠,重新重用索額圖?”高士奇見徐乾學點了點頭,他恨恨道,“我倒寧願明相國當權!”
徐乾學笑道:“高大人此話,非丈夫之志也!”
高士奇歪頭望了徐乾學半日,問:“徐大人有何打算?”
徐乾學悄聲兒說:“既不能讓明珠繼續把持朝政,又不能讓索額圖飛揚跋扈。”
高士奇問道:“那我們聽誰的?”
徐乾學搖頭笑笑,嘆息起來。
高士奇知道徐乾學肚裡還有話,便問:“請徐大人指教!”
徐乾學停了半晌,一字一句悄聲兒說道:“你我取而代之!”
高士奇怔了會兒,長嘆了口氣道:“唉,士奇真是慚愧!我殿前行走二十多年,蒙皇上寵信,得了些蠅頭小利,就沾沾自喜。真沒出息!”
徐乾學說:“只要你我同心,一定能夠把皇上侍候得好好的!”
高士奇點頭道:“好,我就跟徐大人一塊兒,好好地侍候皇上!”
徐乾學說:“對付明珠和索額圖,不可操之太急,應靜觀情勢,相機而行。眼下要緊的是不能讓一個人出頭。”
高士奇問:“誰?”
徐乾學笑道:“不用我明說,您心裡明白。”
高士奇立馬想到了陳廷敬,便同徐乾學相視而笑。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望見前頭宮門高聳,忙收起話題,躬著身子,袖手而入。
兩人進了南書房,陳廷敬等早在裡頭忙著了。見過禮,各自忙去。
過了晌午,皇上召南書房大臣們去乾清宮奏事。明珠、陳廷敬、徐乾學、高士奇趕緊進宮去了。南書房自然是收到摺子若干,連同票擬一一扼要奏聞。皇上仔細聽著,準了的就點點頭,不準的就聽聽臣工們怎麼說。唸到雲南巡撫王繼文的摺子,皇上甚是高興。原來王繼文上了摺子說,雲南平定以來,百姓安居樂業,民漸富足,氣象太平,請於滇池之濱修造樓閣,擬稱“大觀樓”,傳皇上不朽事功於千秋!
皇上點頭不止,道:“王繼文雖然是個讀書人,五年前隨軍出征,負責督運軍餉、糧草,很是幹練。雲南平定不出三年,竟有如此氣象,朕甚為滿意。不知這大觀樓該不該建?”
明珠聽皇上這意思,分明是想準了王繼文的摺子,便說:“啟奏皇上,王繼文疏浚滇池,不僅治理了滇池水患,利於雲南漕運,又得良田千頃,一舉多利。王繼文真是難得的人才,臣以為他摺子所奏可行。”
陳廷敬當然也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卻道:“按朝廷例制,凡有修造,動用庫銀一千兩以上者,需工部審查,皇上御批。因此,臣以為,大觀樓建與不建,不應貿然決定。”
徐乾學說:“臣以為,我皇聖明之極,並非好大喜功之人主。然而,修造大觀樓,不僅僅是為了光昭皇上事功,更是為了遠播朝廷聲教。”
陳廷敬道:“大觀樓修與不修,請皇上聖裁。只是臣以為雲南被吳三桂塗炭多年,元氣剛剛恢復,修造大觀樓應該慎重!”
陳廷敬說得雖然在理,皇上聽著卻是不快,但又不便發作,只得叫大臣們好生議議。可是沒幾日就快過年了,衙門裡都封了印,待議諸事都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