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陳廷敬跟許達進來了。陳廷敬問道:“老人家,您這是幹什麼?”吳大爺打量著陳廷敬,問:“大人,是您讓他們毀錢的吧?”
陳廷敬說:“是呀,怎麼了?”
許達道:“這位是朝廷派來專管錢法的陳大人。”
吳大爺哭著說:“陳大人,我從明朝手上就開始鑄錢,只知道把銅變成錢,從來沒有幹過把錢變成銅的事啊!崇禎十七年,銅價高過錢價,有人私自毀錢變銅,眼看著大明江山就完了!大人,這不吉利啊!”
陳廷敬讓人扶起吳大爺,說:“老人家,那是明朝氣數已盡,到了亡國的時候了,不能怪誰毀了錢。我們現在毀舊錢鑄新錢,就是不讓奸商有利可圖。聽任奸商擾亂錢法,那才是危害百姓,危害朝廷啊!”
陳廷敬說罷,鏟了一勺銅錢,哐地送進了熔爐。吳大爺仆地而跪,仰天大喊:“作孽啊,作孽啊!”
向忠不耐煩地吼道:“把老傢伙拉走!”
劉元領著幾個役匠,架著吳大爺走了。役匠們推著推車進來,有的拉著塊銅,有的拉著一錢四分的新錢,有的拉著舊銅器。陳廷敬上前撿起一箇舊銅鼎,仔細打量,道:“舊銅器銅質參差不一,收購時要十分小心。”
許達說:“我們都向倉庫吩咐過,只收銅質好的舊銅器。”
陳廷敬擦拭著銅鼎上的鏽斑,吩咐劉景、馬明:“隨便拿幾件舊銅器,仔細洗乾淨,看看銅質如何!”
沒多時,舊銅器被洗得閃閃發光,拿了進來。陳廷敬說:“我們到外頭去看吧。”往外走時,馬明悄悄兒對陳廷敬說:“老爺,剛才那位老師傅好像嚷著要把向忠做的事都說出來,叫那些人捂著嘴巴拖走了。”
陳廷敬問:“你真聽到了?等會兒再說。”
露天之下,幾坨塊銅、幾件洗乾淨的舊銅器、一堆準備改鑄的制錢,並排放在案板上。陳廷敬過去仔細檢視,大家都不說話。向忠在旁偷偷兒瞟著陳廷敬,神情不安。陳廷敬神色凝重,繼而微笑起來。
大順問道:“老爺,這些盆盆罐罐的顏色怎麼都一樣呀?對了,同塊銅、制錢的顏色也差不多。”
陳廷敬笑道:“都一樣就好呀。好,好!我原本擔心舊銅器銅質會很差。這下我放心了。你們看,這些銅器的成色同制錢相差無二,直接就可以拿來鑄錢了。這些塊銅也跟制錢成色一致,都可直接鑄錢。”
向忠暗自鬆了口氣,心想這些只會吃墨水的官兒都是傻瓜。陳廷敬又說:“塊銅是不能再收了,這些舊銅器,多多益善,可以多收!”
出了錢廠,回到寶泉局衙門,陳廷敬吩咐劉景:“舊銅器同塊銅一樣,都是毀錢的銅造出來的。明日開始,你就在寶泉局倉庫附近盯著,查出送舊銅器來的是什麼人。”
大順說:“原來老爺早看出問題了,我還納悶兒哩!”
陳廷敬笑道:“大順還算眼尖,一眼就看出來了。可你要記住,有些事不妨先放在心裡。”
大順點頭稱是。陳廷敬又囑咐馬明:“你暗自找找那位吳大爺,查查向忠這個人。我們眼下要查清兩樁事:一是倉庫銅料虧空,二是奸商毀錢鬻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