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奏道:“臣以為應改鑄新錢,更改一文重一錢的定製,加重銅錢的重量。”
皇上略加思忖,道:“自古鑄錢時輕時重,都視情勢而定。朝廷正備戰臺灣,理順錢法至為重要。制錢壅塞,則民生不便,天下財貨無所出也,最終將危及庫銀跟軍餉!”
明珠道:“臣等已經商議,新鑄錢幣以一文重一錢二分五厘為宜。”
皇上道:“好吧,你們既然已經細議,朕准奏。薩穆哈,著你戶部火速敦促寶泉局加緊鼓鑄,發往民間!”
不幾日,薩穆哈便將新母錢進呈御覽,皇上細細看過,準了。飛馬傳旨寶泉局,新鑄銅錢很快上市了。但新錢才在市面上現身,旋即不見了蹤影。原來全都叫奸人蒐羅走了。
京城西四牌樓外有家錢莊,叫全義利記,老闆喚作蘇如齋,乾的便是毀錢鬻銅的營生。這日黑夜,有三輛馬車在全義利記錢莊前停下,門左走車馬的側門輕輕開啟。馬車悄悄兒進去,側門馬上關閉。蘇如齋從遊廊處走過來,輕聲問道:“沒人看見嗎?”
夥計回道:“我們小心著哪,沒人看見。”
蘇如齋努努嘴,夥計開啟馬車上的箱子,滿滿裝的都是新鑄銅錢。蘇如齋問:“多少?”
夥計說:“三千六百斤。”
蘇如齋點頭道:“好,入爐!”
夥計跟著蘇如齋進了賬房,悄聲兒道:“東家,今日拉回來的便是朝廷鑄的新錢,一文重一錢二分五厘!”夥計說罷,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銅錢來。
蘇如齋接過銅錢,兩眼放光,笑道:“好啊,朝廷真是替我們百姓著想啊!我原先毀錢千文,得銅八斤十二兩,現在我毀新錢千文,可得銅十斤!比原先多賺了三錢銀子!一兩銀子收進來的銅錢,可足足賺上六錢銀子啊!”
夥計奉承道:“銀子變成銅錢,銅錢又變成銀子。這麼變來變去,您可發大財了。東家,您的賬可算得精啊!”
蘇如齋甚是得意,道:“朝廷裡頭那些當官的也在算賬,皇帝老子也在算賬,他們不知道我蘇如齋也在算賬!”
蘇如齋正在賬房裡如此吩咐夥計,外頭有人說滿堂紅記錢莊的陳老闆來了。蘇如齋去了客堂,打著哈哈迎了過去,道:“陳老闆啊,這麼晚了有何見教?”
陳老闆忙拱手道:“蘇老闆,恭喜發財!”
蘇如齋笑道:“大家發,大家發。看茶!”
夥計倒茶上來。陳老闆喝著茶說:“蘇老闆,如今朝廷的制錢又加重了,您可是越賺越多呀!”
蘇如齋哈哈大笑,道:“這都是託朝廷的福啊!”
陳老闆道:“您賺得越來越多,您看給我的價格是不是也該加一點兒?”
原來,京城很多錢莊都把蒐羅到的銅錢賣給蘇如齋,寶泉局錢廠只認全義利記的銅。蘇如齋卻說:“陳老闆,說好的規矩,不能說變就變的。”
陳老闆哭喪著臉說:“蘇老闆,私毀制錢的事,鬧出來可是要殺頭的啊!您讓我提著腦袋幹,也得讓我多有些賺頭,死了也值啊!”
蘇如齋哼哼鼻子說:“別說這些喪氣的話!陳老闆,您要是眼紅我賺得多了,您就自己去找錢廠的向爺,把銅直接賣給他,不用我過手!”
蘇如齋說的向爺,原是爐頭向忠。寶泉局錢廠有爐百座,每爐役匠十三人,加上各色雜役,總共一千四百多人,統統由向忠管著。爐頭無品無級,只靠手上功夫吃飯。這向忠是個心狠手辣的爺,錢廠役匠全在他手裡討飯吃,就連寶泉局衙門裡頭的人都讓著他幾分。
陳老闆也是聽說過向忠大名的,道:“看您蘇老闆說的,向爺他老人家只認您啊!”
蘇如齋冷冷一笑,說:“您不妨去試試,說不定向爺也認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