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敬冷冷地說:“你們自己心裡明白。”
向大龍小聲說:“欽差大人,您可是我們百姓愛戴的欽差呀!我們百姓愛戴好官,這難道做錯了嗎?”
陳廷敬說:“你倆跟我好幾日了,見我沒問你們半句話,就以為自己碰上天下頭號大傻瓜了是嗎?”
向大龍仍是糊塗的樣子:“欽差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您要我們說什麼呀!”
陳廷敬怒道:“別演戲了!你們早已知道我是欽差了,還要巧言欺詐,就不怕掉腦袋?”
兩人撲通跪下,把什麼都招了。原來兩人真的是德州府的衙役,路上場面都是巡撫衙門那位幕僚孔尚達派人安排的。德州連年災荒,富倫卻不準往朝廷報災,要的是個太平的面子。德州這邊百姓便四處逃荒,還鬧了匪患。富倫知道張汧同陳廷敬是親戚,就先把他請到濟南去了。
陳廷敬聽罷,氣憤已極,罵道:“哼,我就知道你們是衙門裡的人!你們想想,你們都是做的什麼事呀?花錢買了東西,僱了百姓來做假,百姓背後會怎麼說你們?我不想當著百姓的面揭穿你們,是顧著你們的臉面,顧著朝廷的臉面,也是顧著我自己的臉面!你們不要臉,我還要哪!”
審完向、週二人,陳廷敬又讓人把那送糧敲鼓的朱七帶了進來。那朱七是沒見過事的,嚇唬幾句,就倒黃豆似的全招了。原來義倉裡的糧食,既有官府裡的,也有朱仁家的。那朱仁同二巡撫孔尚達是把兄弟,凡事全聽巡撫衙門的。
事情都弄清楚了,陳廷敬警告說:“朱七你聽著。你受人指使,哄騙欽差,已是大罪。如果再生事端,那就得殺頭了。你好好在這裡待著,如果跑出去通風報信,後果你自己清楚!”
朱七叩頭如同搗蒜:“小的知罪!那是要殺頭的!”
大順在旁嚇唬道:“要是不老實,當心欽差大人的尚方寶劍!”
朱七被帶下去了,大順替陳廷敬續了茶,說:“老爺,俺頭回見您審案,你可真神哪!您怎麼就知道他們是假扮的百姓呢?”
陳廷敬笑道:“我神什麼了?看他們的神態、模樣兒,就知道有詐!不是有人指使,哪會有這麼多百姓自己跑來迎接官員?哪會有百姓敲鑼打鼓送糧食?只有底下人把上頭當傻子,上頭的又甘願當傻子,才會有這種事兒!還有書上說的,什麼清官調離,百姓塞巷相送,一定要送給清官萬民傘,這大都是做假做出來的!”
大順納悶:“那我打小就聽人說書,百姓送萬民傘給清官,皇上知道了,越發重用這個清官,那都是假的呀?”
陳廷敬說:“歷朝歷代,也有相信這種假把戲的皇上。”
大順問:“那老爺您說,那些皇上是真傻呢,還是裝傻?”
陳廷敬笑笑,說:“大順,皇上才聰明哪!這個話,不能再說了。對了,大順,你不要老亂說我有皇上尚方寶劍,你看見了?那都是戲裡頭唱的!”
大順嘿嘿地笑著,替老爺鋪好床,下去了。
陳廷敬才要上床睡覺,忽聽得外頭大喊抓刺客。陳廷敬忙披上衣,抓起身邊佩劍,直奔門口,卻被大順攔住了。外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聽得廝殺聲、叫罵聲亂作一團。
不多時,人聲漸稀,馬明跑進來回話:“老爺,我剛從外頭回來,正好撞見有人摸著黑往那兒去,像是要殺那姑娘。”
原來馬明同恆泰記那邊說好了,剛回到行轅。陳廷敬問:“抓住人了沒有?”
馬明說:“他們有四五個人,天又黑,跑掉了。”
陳廷敬把衣服穿好,說:“去看看那姑娘。”
大順搬來張凳子,陳廷敬坐下,問:“姑娘,你知道是什麼人要殺你嗎?”
姑娘冷眼望著陳廷敬,不開口。
陳廷敬說:“姑娘,我在替你擔心哪!你不說出真相,我們救了你一次,不能保管救得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