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巡撫富倫坐在簽押房公案旁用餐,飯菜只是一葷一素,幾個大饅頭。他一邊吃飯,還一邊看著公文。掉了粒饅頭渣在桌上,富倫馬上撿起,塞進嘴裡。旁邊侍候他吃飯的衙役們雖是見慣不驚,心裡總還是感嘆不已。
這時,幕僚孔尚達前來稟報:“巡撫大人,有個叫何宏遠的商人求見您!”
富倫一聽,臉就黑了:“商人?本撫從來不與商人往來,難道你不知道?”孔尚達說:“我也同他說了,巡撫大人實在忙得很,飯都是在簽押房裡吃,哪有工夫見你?那人說事關重大,一定要請巡撫大人撥冗相見。”
富倫沒好氣地說:“一個商人,不就是想著賺錢嗎?還能有什麼大事?”
孔尚達說:“庸書以為,您還是見見他,好好兒打發他走就得了。”
富倫嘆道:“唉,本撫手頭事情忙得不得了,欽差要來,我總得理一理頭緒呀,還要見什麼商人。好吧,讓他到客堂等著。”
富倫說著就放下飯碗,孔尚達卻說:“巡撫大人,您還是先吃完飯再說吧。”
富倫揮揮手:“先見了他再來吃飯吧。”
孔尚達搖頭半日,說:“巡撫大人就像當年周公啊,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富倫卻不愛聽這話:“老夫子,您就別肉麻了,咱們呀,給百姓乾點兒紮紮實實的事情吧!”
富倫去到大堂,何宏遠忙迎上來拜道:“小民何宏遠拜見巡撫大人。”
富倫不叫他坐,自己也站著:“說吧,什麼事?”
何宏遠說:“巡撫大人,小民想從外地販些糧食進來,請巡撫大人准許。”
富倫臉色大變:“今年山東糧食大獲豐收,要你販什麼糧食?巡撫衙門早就發了通告,不準私自買賣糧食,你難道不知道?”
何宏遠說:“正是知道,小民才專門前來請求巡撫大人。”
富倫冷眼望著何宏遠:“你既然知道,還故意同巡撫衙門對著幹,是何居心?”
何宏遠遞上一張銀票:“巡撫大人,請您高抬貴手!”
富倫勃然大怒:“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堂堂衙門之內,你竟敢公然賄賂本撫!來人,打出去!”
立時進來兩個衙役,架起何宏遠往外走。何宏遠自知闖禍,高聲求饒。
富倫不管那麼多,只對孔尚達說:“老夫子,我說過凡是商人都不見,你看看,果然就是行賄來的!”
孔尚達面有愧色,說:“撫臺大人的清廉,百姓是知道的,您對朝廷的忠心,百姓也是知道的。可是上頭未必知道。您報了豐年上去,皇上就派了欽差下來。聽說陳廷敬辦事一是一,二是二。”
富倫冷冷一笑:“他陳廷敬一是一,二是二,我就不是了?”
孔尚達說:“可是撫臺大人,地方政事繁雜,民情各異,百密難免一疏,就怕陳廷敬吹毛求疵!”
富倫卻道:“本撫行得穩,坐得正,不怕他雞蛋裡挑骨頭。本撫要讓陳廷敬在山東好好看看,叫他心服口服地回去向皇上覆命!”
孔尚達說:“陳廷敬同張汧是兒女親家,按說應去德州府看看。可他直接就上濟南來了,不合情理呀。”
富倫說:“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我且不管。他不按情理辦事,我也不按情理待之。他沒有派人投帖,我就不去接他。他擺出青天大老爺的架子,我比他還要青天!就讓他在山東好好看看吧。”
卻說陳廷敬一行到了濟南郊外,遠遠地看見很多百姓敲鑼打鼓,推著推車,很是熱鬧。陳廷敬吩咐道:“大順,你騎馬前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