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額圖道:“你在別人面前如何擺譜我且不管,只是別忘了自己的奴才身份!”
高士奇跪著,又叩了頭,道:“士奇終生都是索大人的奴才。”
原來索額圖雖是處處提攜高士奇,到底是把他當奴才使的。索額圖道:“好好聽我的,你或可榮華富貴;不然,你還得流落街頭賣字去!”
高士奇道:“主子的恩典,士奇沒齒不忘!”
索額圖又道:“你是個沒考取功名的人,我也是個沒功名的人。”
高士奇聽得索額圖這麼說,又連連叩頭,道:“主子世代功勳,天生貴胄,士奇怎敢同主子相提並論!”
索額圖黑著臉瞪了高士奇,說:“大膽!誰要同你相提並論哪?我話沒說完哪!我是說,你這個沒功名的人,想在官場裡混個出身,門道兒同那些進士們就得不一樣!”
高士奇不敢抬頭,低著眼睛說:“只要能跟著主子,替主子效犬馬之勞,就是士奇的福分了!”
索額圖罵道:“沒志氣的東西!我還指望著你替我做大事哪!”
高士奇道:“士奇全聽主子差遣!”
索額圖道:“我會為你做個長遠打算,慢慢兒讓你到皇上身邊去。你的那筆好字,皇上很是喜歡。”
高士奇聽到皇上看上自己的字,內心不禁狂喜,嘴上卻道:“士奇不論到了誰身邊,心裡只記住您是奴才的主子。”
索額圖又道:“你得學學陳廷敬,心裡別隻有小聰明。當年皇上寧願罷斥一個二品大臣衛向書,也要保住陳廷敬,可見他在皇上那裡分量。可那陳廷敬只跟著明珠跑,我瞧著就不順眼!”
高士奇早知道索額圖同明珠已是死對頭,可他免不了哪邊都得打交道,心裡便總是戰戰兢兢。明珠看上去度量大得很,見了誰都笑臉相迎,索額圖卻成日龍睛虎眼,很是怕人。索尼早已是內務府總管,明珠最近也派去做內務府郎中。誰都知道明珠同鰲拜走得近些,而索尼同鰲拜偏又面和心不和。
高士奇雖然也成日身處禁宮之外,可宮裡頭的事情卻比陳廷敬清楚多了。他這回拜訪索額圖,本是想聽聽宮裡的訊息,可索額圖半句也沒說,他也不敢問。這時,索額圖眼睛抬得高高的,仍望著滿園雪景,道:“起來吧,褲子跪溼了,你出門還得見人哪!”
高士奇爬了起來,拍拍膝頭的雪塊,笑嘻嘻地說:“不礙事的,褲子溼了外頭有棉袍子遮著哪。”旁邊下人聽了高士奇這話,忍不住都封住嘴巴偷偷兒笑。
這時,有個下人飛跑過來,一迭聲喊道:“少主子,主子從宮裡送了信來,要您快快進宮去!”
索額圖臉色大變,嘴裡啊了聲,飛跑出去了。原來索尼最近成日待在宮裡,日夜都沒有回來。
高士奇在花園裡呆立會兒,自己出來了。只見索府的家人們個個神色慌張,高士奇朝他們打招呼沒誰顧得上理會。他想肯定是宮裡出事了。
高士奇騎在馬上回家去,只覺著膝頭陣陣發寒。剛才在雪地裡跪了老半日,褲子早溼透了。他進門就大發脾氣,嚷著叫春梅拿褲子來換上。高士奇換了褲子,坐在炕上仍是生氣。高夫人忙喊春梅:“你這死人,老爺進門這麼久了還不知道泡茶上來?”
春梅早已端茶上來了,高士奇輕輕啜了一口,呸的一口吐掉,大罵道:“好好兒貢茶,叫你泡成什麼樣兒了!”
春梅嚇得抱著茶盤跪下,渾身直打哆嗦。高士奇罵道:“起來!別說話就跪下,跪壞了褲子,外頭瞧著還不是咱們家寒磣!”
春梅忙爬起來,低頭退了幾步,站在旁邊。高夫人猜著老爺肯定是出門受氣了,卻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