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大板有輕有重,若是重些,決計能送了人的性命,因而,聽到章晗竟然說不要把人打死,章晟忍不住愣了一愣,待聽到最後方才恍然大悟。而院子裡跪著的一干人等,亦是因為章晗這最後一句補充而簌簌發抖。可以想見,就算這背後三個人的主子,也決計是不會因為三個微不足道的人而和趙王府過不去,他們仨必然死定了!
隨著下頭端了刑凳上來在院子西邊擺好了,親衛們二話不說就把人架在了上頭捆好,繼而便是舉得高高的板子重重落了下來,儘管三人全都被堵上了嘴,但慘哼聲仍然咿咿嗚嗚地傳了出來,聽得那些存著異心的人心驚膽戰,但也聽得那些忠心耿耿的人暗自稱快。而跪在最西邊的人,全都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三個挨板子的人屁股上大腿上那血肉淋漓皮開肉綻的樣子。膽小的固然立時閉上眼睛,膽大的也只是瞧上兩眼就立時收回了目光。
等到四十大板打完,幾個親衛便把人解開又架了上來。章晗見幾人全都是面色慘白嘴唇發青,被架過來的時候。地上甚至還落下了點點滴滴的血跡,儘管她看過顧泉做這種事,但自己發號施令行刑卻是第一次,可哪怕有些心悸,她仍是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把他們扔出府去!”
見眾親衛齊聲應諾拖著人下去了,章晗方才再次掃了一眼院子裡的這些下人們。和一開始的面服心不服相比,此時此刻。她能夠看到的便是一個個整整齊齊的後腦勺,沒有一個人敢抬頭對上她的目光。
“抬頭三尺有神明!世子爺從前不管事,我卻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若再有下一次,我也不說什麼罰銀米之類的話,就如同今日這般,一頓板子直接扔出府去!”
說完這話,她深深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頭的夏勇,徑直轉身拂袖而去。直到二門。見趙四家的賠笑迎上前來,她微微頷首後就進了門去,卻是把趙四家的喜得的眉眼都快到一塊去了。一路回到了上房。章晗才一進西屋,就聽到裡頭傳來了陳善昭帶著幾分慍怒的聲音。
“你可是回來了!聽說你額頭都磕青了?快過來給我瞧瞧!”
章晗本就是一直強撐到現在,此刻聽見陳善昭的聲音,她不禁覺得腳下一亂,若不是身邊沈姑姑攙扶得及時,她幾乎便要坐在地上。當被扶著到了床邊,見陳善昭揭了毯子要下來扶她,她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隨即便順勢坐了下來。
“沒事,就是之前勁頭用得大了些……”
“我磕破了頭就是有事。你磕破了頭就沒事?這世界上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見章晗一副懨懨的樣子,陳善昭便衝單媽媽打了個眼色,等到其取了一盒藥膏來,又知趣地帶著其他人一塊退了下去,他便開啟了蓋子,手指蘸了厚厚的藥膏。就這麼輕輕觸碰到了章晗額頭的那塊淤青上。然而,手指才輕輕一碰,他就聽到了她輕輕吸氣的聲音,一時間不禁緊緊把人攬在了懷裡。
“傻瓜,小傻瓜!就算要進宮陳情,你就不能別學我這書呆子麼?”
“不能……”章晗抽痛似的又吸了一口氣,腦袋輕輕擱在了他的肩膀上,之前在人前的強硬無影無蹤,“我從前不知道,你做那些事是頂著怎樣的壓力,而如今我終於知道了。你是書呆子,碰到這種事情自然不好出面,可我既然嫁給了你,又人人都知道我是個烈性子,我若不據理力爭,怎麼給你分擔壓力?今天我在前頭擺世子妃的威風那樣一頓殺威棒打下去,人人都知道你娶了個厲害王妃,日後自然會盯上我!我知道此前趙王府是故意不管,那是因為你是出了名的書呆子世子,可從今往後,我不想讓家裡全都是別人的眼線!”
聽著章晗說這些,陳善昭只覺得心裡翻湧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欣悅和苦澀。手中那個裝滿藥膏的小罐子不知不覺就掉了下去,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放鬆開了手,旋即就吻上了妻子的紅唇。直到過了多久,他才戀戀不捨地往後移開了些許,旋即雙手託著她的雙頰,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借這件事這番立威立得很好,在皇爺爺面前想必表現得更好。可是,我在別人面前是書呆子,卻不是隻有那些書呆子的手段。”
“我知道,可我既然嫁給了你,總不能什麼事都讓你在前頭擋著!”
陳善昭聽到這悶悶的聲音,這才重新撿起了那藥膏罐子,再次小心翼翼地為妻子敷起了藥。那手指將清涼的藥膏一點點搽在了她的額頭上,卻彷彿有一點一滴的熱力從手指上反饋了回來,讓他一顆心都是暖暖的的。
自從離開父母到了這京城之後,儘管祖父皇帝頗為偏疼他這個孫子,宮中那些娘娘也對他還好,那些公主姑姑們也都是看到他就笑意盈盈的,但更多的是因為他的書呆,他的執拗。只有她是真正因為他這個人而對他一心一意,只有他……
想著想著,他的手不禁緊緊攥住了那一隻註定要和他攜手一生的柔荑。就是那樣柔若無骨細膩滑嫩的手,今天卻義無反顧為他支撐起了那樣堅實的傘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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