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乾隆派出護送小玉蘭秘密南下的正白旗參領,帶著一封信匆匆回宮覆命。他告訴乾隆,景山的小院已經亂成了一團,昨天夜裡,小玉蘭偷偷從小院離開,那的丫鬟宮女竟然都沒有發現,今天一早發現時,桌上只剩了一封信。為這事,主事的宮女已經懸樑自盡,其他人參領把他們交給了內務府,全收押了起來。
小玉蘭自己走了?這情況讓乾隆大吃一驚。乾隆連忙開啟那封信,信上字跡清秀工整,足足有三頁之多,確實是小玉蘭的筆跡,但顯然是早已準備好的。信裡的內容無非是向乾隆道別,同時解釋了自己沒有遵照乾隆安排的原因。一是,自己進宮前,父親曾告訴自己,他在北京有個海寧的同鄉,做些藥材生意,是他過命的朋友,可以投奔。小玉蘭打算託他幫助自己回去。這樣,自己的去向宮裡的人不會知曉,可以免去很多麻煩。
二是,自己還無法接受離開骨肉的痛苦,打算先去天目山找一位淨月師太。自己三年前與淨月師太有過一次偶遇,她曾為自己算過一命,自己今天的際遇與淨月說的一般無二。想來想去,應該是宿命難了,想再去拜訪一下她,也許從她那裡可以得到一些寬慰。
三是,她不準備再回廣泰班,既然要隱瞞這件事,索性徹底一些,從此隱姓埋名,懇請乾隆不要在派人找她。
小玉蘭還說她帶走了所有的曲譜詞牌,希望能讓這些戲流傳下去,懇請乾隆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
看完信,乾隆頹然靠在椅子上。以她對小玉蘭秉性的瞭解,她的不辭而別也在情理之中,但她一個孤身女子,又剛剛產子數天,如何能出的了戒備森嚴的景山?難道又是當年的女扮男裝?小玉蘭是個心裡憋不住事的性格,她雖比尋常女子多一些生活的歷練,但並沒有什麼離奇的經歷。如果真有淨月算命的事,為何自己從未聽她提起過?
關鍵是他與小玉蘭有個一年之約,為什麼信裡她隻字未提?重重疑點讓他不得不懷疑信的真實性。可他為難的是,這件事本身就是秘密安排進行的,沒有理由大規模的徹查,如果這封信是真實的,他的徹查豈不是不打自招?無奈之下,他只有讓那正白旗的參領,火速去找那個在北京做藥材生意的海寧客商,一定要查出小玉蘭的下落。
幾天之後,乾隆聽到了他最不願聽到的訊息,整個北京只有一個做藥材生意的海寧客商,但這個人根本不認識什麼廣泰班的吳敬初,而且這個人十幾歲就離開了海寧,十幾年沒有回去過。
幾個月後,參領又帶來了新的訊息,天目山沒有什麼叫淨月的師太。廣泰班的吳敬初也沒有見過女兒回來,他也從沒有做藥材生意的同鄉好友,更不認識什麼淨月師太。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些訊息,乾隆並不覺得驚訝。他內心裡反而希望信裡的內容都是小玉蘭編造的,目的只是希望自己不再派人尋她。可如果這封信徹徹底底就是假的呢?乾隆固執的一次次否定這個讓他心魄俱寒的想法。
私訪小玉蘭的事整整秘密進行了一年,乾隆所動用的正白旗特務網的人力,幾乎和調查天地會的人力相仿,以至於朝堂上慢慢流傳出一個新的說法,天地會的人已經潛入了宮裡。讓乾隆啞然失笑的是,這個傳言一出,再沒人琢磨儲君之位的事,後宮反而是一片祥和之相。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乾隆對小玉蘭的思念之情,也許說是對她的下落之謎成了難了的心病。第二年,他還是決定按照當年之約下了江南。
天子移駕,驚擾的百官,倒黴的是百姓。朝中的忠直之士紛紛上書勸諫,希望皇上體恤民生,收回成命。但這一次,以往從諫如流的乾隆顯得非常固執,一一駁回了奏本。很快,關於皇上下江南真實目的傳言流進了朝臣的耳朵:乾隆南下是為了秘密佈置對天地會的撤底剿滅,安撫江南士子。這事關國本的原則問題,沒有人再敢表達反對的意見。
但這一次南巡,依舊令乾隆失望,沒有找到任何小玉蘭下落的線索。四布的眼線否認了廣泰班的人與小玉蘭有任何的接觸。乾隆甚至在揚州徵召了江南大部分出名戲班,也沒有聽到熟悉的曲牌。
乾隆並沒有就此放棄,之後又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江南之旅,但小玉蘭如同一縷淡淡散去的清煙,只存留在乾隆的記憶裡。
又是幾年過去,崇慶皇太后告訴乾隆,自己有時在深夜會突然驚醒,聽到宮外傳來如歌如泣的唱腔,正是小玉蘭曾經唱過的《石頭記》裡的曲牌,皇太后的意思非常委婉,是在勸乾隆小玉蘭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