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緊閉的楚宮內,甚至時有人聽到城牆內飄出淒厲的慘叫聲,而羋凰即將登基的訊息卻像一陣風一樣吹過無痕。
原本接到“復市”,陸續準備開業的商賈,再度接到“閉市”的禁令,午後更是直接“封鎖城門”,“禁止出入”,說是防止瘟疫漫延入城,並且勒令趕來的勤王縣師,駐紮在城外,等候召令,城中各處又追加了兩三部巡邏的府軍和五城兵馬司,維護都城脆弱的治安。
風聲鶴唳,人心不安。
整個郢都城外,終日充斥著聲勢浩大的軍演軍號聲,不時會有若敖越椒的叛將被六部圍剿於城外荒林或城內街巷的喊殺聲。
軍卒和百姓聞聲,爭相退避……
而若敖子琰會偶爾現身於宮城之上,橫掃北方晉陳衛宋甚至大楚的六部,隨著他的歸來,氣勢更甚往昔。
可是身為一國之主的羋凰,再未露過一面。
其身中重傷的訊息卻不徑而走,再加上令尹子般的喪禮,整個郢都城漸漸瀰漫上一種壓抑而沉重的氣息,彷彿暴風雪來臨前遮蓋天空的厚重雲層。
而歷經歷朝歷代的那些老人們,在經歷了漫長的大楚歲月,有著這樣類似的記憶不多,但每一個都永生難忘。
他們不禁憶起二十年前的那個春天。
那時還是楚成王的時代。
一個春雷轟隆、暴雨連降的夜裡,楚宮內再度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宮變,帶領楚軍北上的成王被他的長子商臣軾殺於渚宮金殿之上,就連熊掌都不給吃上最後一口,就被絞死,懸於樑上。
雖然楚人沒有親眼看到成王自縊,眼睛暴突,長舌伸出的悽慘死狀,可是郢都城外,公子職與得到若敖六部助陣的楚王展開大戰廝殺聲卻驚動了楚人。有人看見,城外驛道沿途都是被追殺計程車卒的屍體,有野獸從山林之中奔出,獠牙上叼著屍體和血肉。
而殺了成王的楚穆王更不幸。
他最後是被臣子逼宮自縊的。
鬻拳之死,似乎終於成為了一個禍亂和不安的開端,羋凰久不現身,城外兵變的訊息漸漸傳開,愈加應證了眾人的猜測,使得從朝臣,到貴族,再到普通民眾,幾乎所有人都有了這一種不詳的預感。
楚國每一代人的噩夢:弒君。
會再次在這座荊南最大的宮殿中上演。
這讓心思浮動的楚人,立刻生出各種想法。
不僅是城內,就連城外趕來的各路勤王之師,也收到了各種訊號,鳳凰山一役,羋凰點燃烽火,各地勤王縣師陸續趕來,如今卻遲遲不得召見,只是勒令他們駐紮城外。
城外方圓二十里內,若敖六部和王卒,兩相對峙,各路人馬,大小軍團,部曲,前後總計近二十萬兵馬,彼此之間虎視各方動靜,稍有異動,斥候,飛馬就在城內城外來回賓士。
……
介於若敖子琰要守孝,整個大朝生生為了他一人推遲了七日,好在城裡因為令尹子般的喪禮安生下來,天卻更冷了。
好不容易捱到上朝的日子。
一晃已經進入十月。
十月初二,一大清早,城內的居民就在劉亦的組織下,勒令待在家中,緊閉門扉,只是透過窗戶縫隙窺視著街上五城兵馬司來回行進的情景。
主城大街兩側的店鋪還在歇業,長街上鋪滿一地枯黃,有僕街一早就開始灑掃起來,為朝臣的上朝清道。
遠遠望去,街道兩旁盡是縞素,道路兩側豎起官兵人牆,隔絕平民奴隸,文武百官前後相連,各色儀仗緩緩而行,列陣分明。
一時間,華蓋車馬如雲,哀樂依然繞城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