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籬的目光下移,神識也立刻掃過來,便看清楚那原來是一塊不過巴掌大的銅質小立牌。
小銅牌豎立在草地上,正中間刻著蠅頭大小的一排字:“人藏山中是為仙,萬壟高地是為峰。踏破重巒欲登天,路自腳下何綿延?”
葉青籬一眼掃過這些字,第一感覺是,設定這個陣法的人還真有幾分惡趣味。這面銅牌這般的小,多數人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將之忽略過去,又如何能看到這一行近似於指引的小詩?
不過片刻後她就明白了,這大概正是地壟陣的第一道考驗。
這考驗雖小,倒也頗有匠心,可見這個擷英三陣並不一味考校武力,更多時候,反而注重修士的心性與意志。
“是要我登山麼?”葉青籬將目光投往不遠處那高聳入雲的山峰,心底綿綿生起一股想要將之跨越的韌勁來。
若是在平常時候,她要翻過這樣一座山自然是輕而易舉,但此刻她身受重傷,體內靈力大多不能動用,莫說是御器飛行,就是要用上落鴻飛羽的身法都很是困難。登上這樣一座高峰,對現在的她而言,還真的是難於登天。
魯雲在這個時候傳音對她說:“籬笆,魏予那個老頭子說,擷英三陣神妙無方,會自動根據修士的狀況來設定考驗,你現在受重傷,所以過這地壟陣,只要爬山就行。”
“魏予?”
魯雲哼哼道:“就是那個什麼魏師叔祖的名字,女氣得很,真枉費了他這麼大塊頭!”
葉青籬不由莞爾,靈獸的直覺最是靈敏,魯雲會用這樣的口氣提到那位魏師叔祖。可見魏予不但沒有傷害他,反而破討他喜歡。這個認知讓葉青籬放心了很多,連帶著看那彷彿目測不到盡頭的高峰都覺得輕鬆了幾分。
兩刻鐘後,她終於到了山腳下,然後踏上了登山的第一步。
最開始這山路還算平坦,那黃泥小路蜿蜒而上,地面緊實幹爽。行走起來並不比平地困難多少。
葉青籬一邊不緊不慢地走著。一邊仍不忘記調動水系靈力,緩慢梳理經脈。
這個地壟陣將她同其他修士隔開,不但給了她修養喘息的時間。登山的考驗也正好方便她舒活經脈,調理傷勢。
在上次與蕭閒同處的那二十多天裡,葉青籬也聽他提起過一些關於淬鍊肉身的見解。
當時蕭閒曾說道:“很多人以為傷重之人應當靜臥修養,其實這個認知只對了一半。有些傷在剛剛爆發的時候。比如說臟腑破裂或者骨骼斷折,的確應當保持原來的姿勢不動。以免引發其它的內外傷。但不管應對什麼樣的傷勢,人體生機始終是根本,而滋長生機的最佳方法,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動。”
蕭閒又說:“若是傷及經脈,則更加不能一味打坐調息,而不運動了。因為經脈不比人體其它部位。經脈在人身中,貫通氣血。連結內外,可無限大也可無限小。經脈者,又稱經絡,正所謂‘經,徑也。徑直者為經,經之支派旁出者為絡。界為十二,實出一脈。’經絡於人身中結而成網,渾然一體,唯有將之展開,捋順,疏通,方能引動其根本之中的最大生機。”
葉青籬現在傷得最重的是手太陰肺經和手陽明大腸經,這兩條經脈看似只是十二正經之二,實際上十二正經傷中其二,就已經跟全然損毀沒有太大區別了。
人身中的全部經脈就是一個整體,縱然葉青籬是修仙者,能夠勉強在斷裂兩條正經的情況下依然如常人般行動,也不過就是維持一個傷而不腐的表象而已。
蕭閒還說過:“你可知魔修、劍修的戰鬥力為何總是強於其他修士麼?”
雖然對蕭閒將魔修和劍修混為一談的說法很有些意見,不過葉青籬是不會說出來的。
然後蕭閒又解答:“因為只有魔修和劍修才會淬體,須知人身三寶,正是精、氣、神。精為元華,氣為血脈,神乃思慮,除我魔修與劍修外,餘者皆只修精、神,不修氣血,又如何能敵得過三者皆修之人?縱觀神州大地,除卻一些人類不說,如妖族靈獸之流,又有哪個不是身體強健,甚至有些還更勝法寶的?”
最後蕭閒總結:“依照崑崙玄道的說法,劍修其實也是邪道,是魔道的一種。每一個真正的劍修都是魔,至於那些只是拿把劍做武器,裝模作樣的傢伙們,不提也罷。”
等等說辭,總之不遺餘力要將仙魔混為一談。甚至越說到最後,反而論證了,仙為小道,魔才是大道,仙為末流,魔才是正途。若葉青籬不速速棄暗投明,看清形勢,那就是真正的愚笨愚蠢愚不可及,浪費了大好的天資悟性和修行機緣。
葉青籬也懶得跟他辯解,總之蕭閒兩千多年積累出來的歪理邪說絕非她這等仙道底層的小弟子能勘破的,許多的話,能聽的便用心聽著,好生消化,不能聽的就當個笑話,不理便是。
而如果在這方面跟這個老魔頭較真,那才真的會被他圈入觳中,甚至被牽著鼻子走還不自知了。
不過蕭閒那一句關於精氣神的說法倒是沒錯,葉青籬經歷越多,便越覺得真修只修咒術道行,而不修體術的做法實在危險得很。
靈氣只是工具,肉身才是生靈賴以承載神魂的根本,無論任何時候,有一個不比靈力修為差的肉身都絕無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