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晚了五個多小時終於還是到了,今天的天氣本不好,剛剛才放晴,卻是意外的大好天。貝貝匆匆跟著人流往裡走,她的焦慮讓她看起來依舊非常緊張,秦添緊跟在她的身後,到像是她要逃離,她一步三回頭的叮囑他:“我先走了,你一定要送我兒子回來,要是你沒空,就讓他多跟你呆幾天再回來。”
秦添點了點頭,順便送了個極輕鬆的微笑給她,他摸了摸貝貝的腦袋,她只剩下貼著頭皮的一層青茬的腦袋。
過了安檢,貝貝又朝著身後看了一眼,秦添晃了晃手臂示意她,她便跟著人流繼續走,接著再也看不見他了。這不是她第一次單獨坐飛機了,但是她始終是無法適應這個東西,她覺得害怕,由衷的害怕。她知道這玩意兒要不不壞,要壞就差不多都活不了,所以每次上飛機,她都緊張得不能動彈。
她想好了上飛機就睡覺,希望一切都能在睡夢裡度過,省的她提心吊膽。她找到了自己的坐位,還有足夠的時間把行李放好。她的位置挨著一對老夫妻,一對看起來像是英國人的老夫妻,很胖,兩個人坐那兒的樣子難受極了,就連她的位子看上去也變得侷促了起來,但貝貝想讓自己舒服一點兒,她還是要了條毯子,好了一切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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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多倫多也已經很久了,但是貝貝依然不認識這個城市。她從來沒有在這裡感受到家的踏實,這裡有太多漂亮的地方,但她幾乎都沒去過。她所有的時間都呆在屋子裡,像是在國內一樣。在這裡她成了一個自由職業者,雖然微薄的收入僅僅能支撐她的生活,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踏實和快樂,她聒噪的心再也不會沒完沒了的挑釁無聊的生活了,她終於是平靜了。
這感覺好極了,要知道她還是第一次這樣單純的,只是品味生活,這讓她感受到新生,從她在秦添學校旁邊的書店裡看見一本封皮上有三個中國字的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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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ook?”
那是在她還只會說一點點的英文的時候,在那個書攤上賣書的外國老頭兒穿了件蹩腳的坎肩,灰色的,下半截是米黃色的,這看起來很可笑,像兩條褡褳一樣掛在他臃腫的身體上。他很熱情的把書介紹給她,然後祝福了她尚在腹中的孩子,他指著她隆起的小腹說,他說那孩子定是個可愛的傢伙,自由自在的。
自由自在的,貝貝喜歡他這樣說,確切的說,她根本也聽不懂,她只是看著他用兩隻手來來回回的上下起伏,陶醉得閉上了眼睛。
那一定是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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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買道德經?”秦添從茶几上拿起了那本書,隔得有些遠,他舉得老高,舉給正在廚房裡的貝貝看:“你確定你能看懂英文版的?”
姑娘只張了張嘴,不置可否。
“知道嗎?你不該對外國人那麼自信,他們的語言表達不了中文複雜的語境,更何況你還選了道德經。”
一週後的一個下午,貝貝發現一本中文版的道德經,被整整齊齊的擺在那本英文書的上面。她拿了起來,看見秦添在沙發上小憩,那書顯然不是給她這樣的成年人看的,裡面有許多卡通的漫畫,和中英文的註解,儘管那中文寫得不太漂亮,但英文果然更糟,不過,漫畫還是很好看的。
在孩子出生前的日子裡,那是除了秦添的妹妹,她唯一痛快的出口,連份感懷也不需要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