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程回到放鞋的架子前面坐下,耷拉著肩膀,那豬爪子在他手裡掐著,他有些漠然了。豬爪子的味道他是早早就知道了的,它在手心裡的感覺也早就不熱了,一隻從死豬身上剁下來的爪子,不過而已,只可惜就是這玩應兒,香他也吃不下,本來還樂得平靜的日子,現在心又亂了。
貝貝對他那是真的好,沒話說的好,他狠狠的掐了掐那隻豬爪,還從來沒有人讓他感覺這麼好過。貝貝可真會疼人,她掛著他,她怎麼這麼好呢?小夥子又鬆開手,把豬爪扔在吧檯下面的桌面上,眼睛卻總是移不開的。她越是好,他越是覺得怕丟了,他們吵架了,他們說好了以後……這種感覺讓人喪氣透了。
今兒她去相親了,彭程的第六感告訴他貝貝準準是去相親了,這一天他都鬧心扒拉的,也想著或者不是,應該不是,她那種單細胞的女人,相親會讓她愧疚的,於是後來貝貝來電話了。
這把準了,貝貝肯定是相親了。呵,說也奇怪,準了他卻並不難受了,好半天的,他才明白,就因為那個電話,那個讓人望梅止渴的電話,貝貝說話了,哪怕是罵他他也不難受了。
如果貝貝真的找到一個喜歡自己,自己又不討厭的男人怎麼辦,她還會不會這樣掛著他了?他記得他答應過貝貝的,到時候他就是她弟弟了,是不是她誤會了,也許她真的就把他當弟弟?操,他是她的男人,彭程被這個問題折磨著,在最後的一絲希望破滅以後,他仍舊被自己這種念頭玩命的捶打著,不能舒坦。
如果真的遇到了那個男人,那娘們一定會跟自己劃清界限的,他了解她,知道她不是個佔著碗裡看著鍋裡的女人,就因為她不是,所以留不住就是永遠的失去。媽的,有的時候,他真的希望貝貝是個兩面三刀,表裡不一,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只要不離開,啥都行。
像上一次那沓子錢一樣,豬爪在吧檯裡默默的躺著,一隻已經死透了的死豬蹄子,在彭程的心裡漸漸的煥發了生機,它敲擊著,隨性所欲,漣漪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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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跟貝貝之間的距離還有什麼,不就是錢嗎?你看看她對他多好,她都這麼晚了,這麼沒有錢了,還給他買了豬爪子送來,她貼心得不用細說都知道他想要什麼,她是稀罕他彭程的,是稀罕他彭程的人,他根本不需要考驗她,他本來也分逼沒有。
對啊,他分逼沒有,所以他只要有錢,不就行了。有錢貝貝就不需要再找了不是,什麼男的,有錢他不就是男的,所以那他得去賺吶!她根本不會知道錢是怎麼來的,她需要的只是錢,把錢拍她家茶几上,拍得乓乓乓的響,把他們都鎮住。
那一刻,小夥子沸騰了,原來這麼簡單呢?彭程的腦袋一下子過濾到小姨,小姨嫵媚妖嬈的臉像涼了以後的拔絲蘋果一樣,泛著珍珠般魅惑柔和的光澤。他知道只有小姨能幫他,可是如果真的折了小姨是絕對不會救他的,搞不好自己要在號子裡呆上很久,呆到,呆到或許貝貝絕經了也出不來!
那不行,他還沒有睡了那個女人,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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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一個一個的進來,這個檔次的澡堂子,來的都是些脖子上拴著大金鍊子的土鱉,慣哎吆五喝六的,有時甚至還帶出幾句髒話來,罵罵咧咧的來勢洶洶,彭程被吆喝著,一會這樣,一會那樣。
看不起和看得起不過就是一步之遙,他看不起這群有點錢,不知道咋得瑟好了的本土有錢人,很像小姨夫,暴發戶,但他卻不得不一口一個哥的諂媚的叫著。
屋子裡的人跟每一天一樣的滿滿當當,男人們都在鏡子面前顯擺自己的傢伙,來一次顯擺一次,不穿衣服,還哈哈大笑。終於,大概是彭程被折騰煩了,也或者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什麼,也說不定,於是他從吧檯下面站了起來,屋子裡更吵雜了,哪哪都是人,蒸騰的水氣,像是拍在臉上早春時節的細雨,綿軟極了。小夥子果斷撂下旁邊等著穿鞋的男人,他似乎什麼也沒看見,不顧對方的吆喝,頭也不回的走出男部更衣室,撩開門簾子,吧檯裡小敏正妥妥的坐著。
“小敏,你給我拿點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