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那堆磚越來越沉了,摞在後背上壓得彭程直不起腰來,這磚只要一碼過了脖子,他便連頭也抬不起來了,稍一欠頭,磚就要掉,他便只能半蹲在那裡,低著頭,全身的重量加上磚都靠那兩條腿撐著,這姿勢,著實是挺遭罪的。
太陽在頭頂上玩命的炙烤著,沒轍沒攔的工地上,微波爐一樣一波波的熱浪從四面八方襲來,無處不在,磚碼完了,一步都還沒走,彭程便已然全身是溼透了。
“嘿!行了,走吧!去那邊那個砌磚的,穿藍褲子那個。”老癟犢子摞完了磚,才又溫聲軟語的說,在小夥子身後,彭程根本看不見的地方,他許是還伸手指了,但是似乎不是指給彭程看的。
小夥子佝僂的身體撅了這麼半天,才等到老傢伙發了話,讓他走,他卻已經不太會動了。頭不能抬,一抬腦袋上的磚就掉了,身子也不能抬,就只能用兩條腿的力量,硬生生的站起來。他本就細溜溜的腿,現下都不會使勁了。好在小夥子還是年輕,挫了下腳的方向,一較勁兒還真就站起來了。
那老傢伙說的那個人,在很遠的地方砌磚,彭程腦袋上還摞倆磚頭呢!他也抬不起頭來,只能使勁往上翻眼皮,稍稍斜側了下身子,迅速的瞄上一眼,抬頭紋都擠出來了,他也就看見那是個穿藍褲子的大叔,光了個膀子。
行了,目標確定好了,就夠了,原也不需要看太清楚,有個方向就好了,於是彭程低下頭,撐著磚,一步步往藍褲子那兒挪。開始的時候別說還真行,就站起來的那下有點費勁兒,走起路來就好多了,他尋思著,下次蹲得別那麼死,站起來一定就不費勁了。
往藍褲子那走,路看著不遠,走起來還真是長啊。磚頭在手裡似乎越來越沉了,彭程奮力的掐著,磚頭仍是滑倒指尖了,他使勁兒的掐著,上面的磚來回的擠壓著,有些要倒,於是小夥子便更塌下些腰身,讓磚的重量都落到身上,這下總算是不掉了,只是這腳下的步子,便也愈發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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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看見藍色的褲管,小夥子一側身,嘩啦便把磚倒在了地上,還沒等他直起腰身舒坦完,小老頭跟著他身後就到了,劈頭蓋臉就問:“嘿!你倒哪了?”
那老傢伙也背了一摞磚過來,卻仍是健步如飛,跑到彭程的面前,含著腰低著頭,一頓數落,說得彭程莫名其妙的,他又朝前面跑了兩步,把磚到在另一個人的磚堆前面。
“這不你說這個藍褲子的嗎?”
彭程也是窩火,他倒得就是藍褲子這裡,怎麼還不對了?那老癟犢子像是白雪公主坐下的小矮人似的,個不高,滴溜溜處亂竄,扔完了磚頭,他又跑回來了,急頭掰臉的叫喚。彭程打小也讓人這麼損過,說好了的藍褲子,咋還能變卦呢?他一肚子的火氣,橫愣著眼睛吼了一嗓子,嚇得小老頭猛一抬頭,真沒敢亂說話。
“是那個。”這三字老癟犢子說得明顯沒有剛剛聲大,他朝更遠的地方一指,多少有些怯了。
彭程一回頭,順著老頭手指的方向,看見那邊隔著幾個人,竟還有一個穿藍褲子的爺們兒,也在那裡砌磚呢,而且他身旁一塊磚頭都沒有了。
這下沒話說了,是自己倒錯地方了,那個師傅手裡都沒活幹了,正四處啥麼人呢。彭程氣得有點鼓,他吐了一口,卻也無話可說,這撩起來的火氣憋得特有動力,看著老癟犢子那牙尖嘴硬的造型,他轉身又往磚堆那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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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這回少放兩塊,我腦袋抬不起來,要不不能看錯。”彭程少蹲了一點兒,側過頭來跟小老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