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怕逼,特別是彭程這路喜歡自己逼迫自己的人,糾結得沒完沒了。再一次進賭場,彭程直覺比之先前更加明晰了,從號子出來那天開始算,看守所裡的教訓,想來還是不夠深刻呀!他竟然都沒熬過兩個月,便又從操就業了。
小夥子異常的苦惱,那種想抓,抓,抓不住的感覺,讓人憤怒。貝貝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溫吞、柔和,讓人沒了著力的點,有勁兒也使不出來的。彭程開始懷念他在小澡堂子那會兒,那會兒他第一次犯錯,貝貝曾那般歇斯底里的樣子,可那之後,她竟再不曾有過了。那時候的那一巴掌,是貝貝的,也是他彭程的心結,讓他們倆在內心裡,都不能放過彼此,也不曾放過自己。
賭博彭程從不戀戰,他喜歡的不僅僅是錢了,更多的是那個空蕩蕩的裡內心的清淨,有的時候他甚至想,恐怕是隻有輸錢了的時候,貝貝才會有些情緒的跟自己說話。有那麼一剎那,彭程甚至覺得,只有他跌入無望地獄的時候,貝貝對他,才是不離不棄的。
既然是重操舊業,小夥子是有了一些心得的,每每下手,他大多是小打小鬧的,速進速出。彭程發現,這就像是打麻將,想憋一場大的,和隨機應變總贏些小的比起來,後者反而更穩妥,盈餘也更多。所以每一天,他總是有收穫的,多則五六百塊,少了一二百塊也跑,這一切都順利得他陡然發覺自己定是開竅了,很快就又過起了大肆揮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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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彭程掐著剛退出來的四百多塊錢,往門口走,賭場老闆很高調的吆喝了他。那男人是個不足一米七的矮胖子,彭程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裡,這個小矮子桀驁不馴的嘴臉,他嘴裡叼著筷子,從酸菜大骨頭湯裡夾了快肥瘦相間的肉說:“兄弟,又贏錢了?”
小夥子羞澀的抿嘴笑了,掐著錢的手輕輕的抬了兩下,便揣了起來。
“要不你來哥這上班吧!哥每天給你開點。”矮胖子把肉扔進嘴裡,很是誇張的嚼著,像是那塊肉沒煮熟似的,嚼的腮幫子上,一鼓一鼓的。
彭程一點都不傻,他明白這矮胖子啥意思,再多說話就不合適了。於是他只是自嘲的朝著矮胖子擺了擺手,轉身走了,待到第二天再去的時候,便再沒碰他天天贏錢的那臺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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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又一次的輪迴開始了,就像是上輩子的重複,任誰看著都覺得似曾相似。貝貝在剛開頭的時候便意識到了,那個男人就像是她不聽話的兒子,早晚是要給自己惹禍的。但是她沒敢去制止他,一切都向著之前那個曾讓他們倆萬劫不復的方向滑落了。那是文貝貝第一次想逃跑,儘管她至始至終不曾真的跑了,但那是個開始,是那之後她有了一次又一次要跑的衝動的開始。
這一刻她堅定的相信,她早已經不再愛彭程,她內心的恐懼遠遠大於她對於那個男人的愛情。她不想接他的電話,她也不想看見他,甚至是想起他都讓她覺得身體不適。那段時間她開始後悔,後悔自己跟彭程之間發生的一切,她是真的不應該跟小敏去搶,那是她迄今為止能想到的唯一一次機會了,一個擺脫他的機會。
所有的這一切,貝貝的心裡都清明極了,唯一還讓她困惑的,便是每一次見面的時候,彭程說:“媳婦兒我不陪你回去了,我累壞了,你自己走行不?”
那像是句詛咒,她總是在聽見這一句後,便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只鬥志激昂的母雞。屈辱?貝貝想不明白為什麼是種屈辱感,反正那感覺就像是噁心,讓人不能控制自己。她的憤怒了,找不到能夠平復內心方法,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不難過呢!或者彭程怎麼做能讓自己不難受了呢?讓人痛苦的是,她竟然想不到任何辦法,只能任由著自己的內心變得愈發的荒涼,像是結了痂的疤痕,一切塵埃落定變得無解,明明不疼了,卻還是個膈應著。不平和種種種種的懊惱都一併的迸發出來,只一刻,她便又成了滿嘴委屈的怨婦,陷入無盡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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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彭程幾乎從來不會偽裝自己,那果然是個坦蕩蕩的漢子,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了。當他厭惡的時候,當他想休息的時候,他的臉都異常的誠懇,像是寫滿了字,絲毫不願意收斂,生怕貝貝看不出來。伴侶間的深愛和無視總是能刺激那個被忽視的人,貝貝看著彭程,雖然她感覺他們間的那些個愛情,早他媽的死了,死得透透的了,但是不妨礙她仍然鬧心不已。
她恨透了這樣的感覺,這也是她不願意見彭程的原因之一,每當他看著她,很無奈,哦,不,她覺得她定義不了那個表情,那真不像是無奈,到像是不耐煩。她不理解彭程有什麼理由不耐煩,他總是那樣愛咋咋地的樣子,好像一切都和他無關。好吧!那就徹底的無關吧!那就拜拜吧!當貝貝甩出分手兩個字的時候,彭程便開始了在語言上的挽留。
“媳婦兒,你看你,我就是累了,你老分手幹啥?”
兩情相悅的故事裡,愛和恨都不讓人真的難受,最難受得應該是無所謂了。曾經的相愛變得默然,變得坦蕩,變成朋友,家人,那大體是愛情裡最悲哀的吧。貝貝的心被悲哀折磨得久了,所以儘管只是語言上的挽留,她還是被挽留住了。她繼續的愛著那個男人,但她不承認這一點,在內心裡,她給自己找了無數的藉口,決口不提愛字,那是她最糾結的感受了,但她甚至已經欺騙了自己。
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為任何事有所改變,貝貝的疲憊感也沒有絲毫的退卻,甚至彭程,他也不覺得哪裡更加舒服。他們都不知道如何對對方好,貝貝能做的就只是適當的時候提醒他:“彭程你別玩了,今天差不多了,別玩了,那玩意兒準不能天天吐錢的。”
所有的女人,都他們的是男人的媽,一定是的,所以幾乎所有男人終將會像兒子那樣,回頭便是一個白眼:“嗯!你回去吧!”接著繼續的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