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酒店果然還是開業了,緊趕慢趕,開在了這一年的五月,氣溫驟升的那幾天裡。
前後不過一個星期的功夫,便得從小毛衫換成了半袖,天這會兒變得當真是有點不著調了。時至如今,滑雪是肯定不行了,跟公司旗下所有的產業一樣,開業的那天,也是颳了場瀟瀟灑灑的大風,吹得參加開業慶典的一眾領導嘉賓們漂亮的髮型齊刷刷的歪向左邊。
汪姐對於室外慶典的這個決定非常懊惱,她早該想到五月份裡,年年都刮的大風,定是會像瘋了一樣呼喝而來的。如今一切已經沒有辦法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大老闆走過汪姐的面前,著意的加重了腳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本就有些耷拉的眼皮,平時看著便不免心生顫慄,這一眼,就像是奪妻之恨後的怨怒一般,給了汪姐最為猛烈的一擊。
貝貝這一天都呆在酒店的大堂裡,無暇去外面看一看開業慶典的熱鬧。原本看不看得見,還真就是不打緊,她本也不喜歡熱鬧,早知道具體的工作安排了,看不到倒也沒啥可鬧心的,只是聽說今天會有一位明星過來捧場,而且一直以來對這個明星是誰,公司上下,就連周哥都諱莫如深,這就讓人不能不生出諸多揣測了。
周哥雞賊般的小眼睛在每每說起這個明星的時候,都會刻意的夾緊。這個動作僅僅從眼睛上是看不太清楚的,周哥的眼睛也太小了,但是面部肌肉的連動帶著周哥的嘴角向上翹起,貝貝便對那個明星到底是誰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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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的崗位就在酒店大堂的一側,天然大理石吧檯的後面。這一身黑色的小西裝套裙,是專門定製的,非常漂亮,特別適合她這種長得中規中矩,漂亮卻毫無魅力的女人,如果她的屁股能再小一點兒的話,那就正好正好的了。
開業當天的一切消費都是全免的,不為賺錢,主要就是接待那些來捧場送錢的大老闆,小老婆,政府官員和地痞流氓。這種開業盛典不流行隨份子,但流行辦卡,辦些永遠不會是用的卡。從早上起,這大理石臺面的前面便堆滿了人,都是來辦這種看的,不過辦了以後當真不使用的人還是很少的,大部分人辦也辦,用還用,錢都花了,面兒走完了,該保養還得繼續保養不是。
如果不是這次開業慶典,貝貝絕沒有機會見到這麼多市裡有頭有臉兒,數得上號,叫得出名的人物。他們大多名聲在外卻好像深居簡出,平常的人,很少能看見他們,也很少看見他們的豪車,還有豪車上耀眼的牌照。
唯獨是今天,這些個大人物都來了,這是邵董事長的氣派,妄想著這些人大多是不會錯過的,就連怒號的大風都沒能阻擋他們,聚到一起相互吹捧的步伐。
這天的風實在是太大了,頗有些早春狂放的氣質,大風也沒給這些個老闆什麼面子,裹挾著沙粒一通恣意,一個個走進大堂,灰頭土臉。主持人的唇妝上沾了許多灰塵和沙粒,再昂貴的唇膏也能粘住沙粒,那是本市電視臺的當家主持,長得很甜美,橙黃色的小套裙完美的包裹出她的好身材,所有該凹進去的地方,都玲瓏有致的圈出輪廓。
貝貝還沒有機會抬起頭看看這些人,都是懂事長,這些大人物都知道捧場是來幹嘛的,她竟在眾多的辦卡人裡看見了仲良。
咋一看見仲良那會兒,貝貝還不敢確認是他,她尋思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恍惚了,她不應該能看見在仲良才對。對於一個搞地下暗場的人或許也算是有錢人,但是畢竟不是啥光彩買賣,上不了檯面。今天這裡來的很多人是政府官員,還有一些是司法機關的人,他仲良竟然就堂而皇之的站在大堂裡?直到仲良老遠的舉起掐著香菸的手朝貝貝晃悠的時候,她才確認就是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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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生活中的好人和壞人,真的就是一夥人。”貝貝趁著給仲良辦卡的功夫,抬起頭看了看他略有些反黑的臉。
“我才是好人,能混上當官的,能有什麼好人。”仲良小聲的在貝貝耳邊嘀咕了一句。他看上去很疲憊,眼袋大的像眼皮的倒影,貼著顴骨的上面,整張臉靠得近了,愈發看起來黑乎乎的。
“你這泡溫泉得怎麼走。”仲良壓低聲音問,他的大手伸過吧檯,接過貝貝正好遞過去的卡,那黑乎乎的大手像臉一樣,越發的髒。
貝貝忙給仲良指了路,便又低下頭繼續收錢辦卡,等她再抬起頭的時候,仲良還沒有走出大堂,他踉踉蹌蹌的身子稍稍搖晃,像喝多了的人一樣搖晃。身邊還跟著一位妙齡少女,滿頭的大卷讓她看起來比細嫩的臉龐成熟了些許,差不多二十五六歲,她挽著仲良的胳膊,儘量的掛在他的身上,推開了另一側大堂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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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
邵白鴿特地走了過來,這種場合他這個少東家一定是會到的,貝貝百忙之中抬起頭來,感覺親切了。邵白鴿身邊站著個漂亮的女孩,清湯掛麵似的長直髮,烏黑的,她長得很白,毫無脂粉的裝飾,像水晶蝦餃的亮皮一樣耀眼。
“給你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邵白鴿臉上的驕傲難以掩飾,看來他很喜歡這個姑娘,所以才有這種迷惑而竊喜的光彩。這樣的光彩,貝貝曾經也在彭程臉上看見過的,像是種驕傲。她腦子一下子跳到了彭程的臉上,便再也跳不回來了,那本還合理的微笑僵在臉上。
“孫凝,這是文貝貝,我跟你說過的,很有意思那個。”邵白鴿貼著孫凝的耳朵說,那感覺親密極了。
貝貝尷尬的回了神,在她腦袋裡彭程的臉還沒有退淨的時候,好在還是回來了。孫凝也禮貌的笑了笑,及標準的王妃式笑容,她看起來很有教養,但是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誠意。貝貝竟然破天荒的從她的臉上讀出了什麼,但這都沒有什麼,她被彭程那乾淨的笑臉戳傷了心,一種永遠失去彭程的認知震得她發聵。邵白鴿再如何高興的炫耀了些什麼,她都沒有再識別了,就這樣結束了他們的聊天,在慌亂中。
“貝貝,你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很好。”邵白鴿問。
“哦!沒事。”
於是這個漂亮高挑的女孩走過了貝貝的眼前,她卻沒有記住她。孫凝這樣一個耀眼的女人竟然沒有在貝貝的心裡留下哪怕一點點的印象,即使是所有人都看見了她的白皙,她的美貌,她所得到的少東家的愛那麼的值得她驕傲,可在貝貝的眼裡全部都被忽略了。
直到這忙亂的一天順利的過去以後,人們才驚覺,好像沒有看見明星,誰都沒有看見甚至聽見明星的名字。晚飯之後,才聽周哥說,說明星後門進,後門出,就只跟大老闆和有限的幾個市裡領導合了幾張影就走了。小道訊息都聽說是來了一位笑星,一直有猜測那明星是小瀋陽,直到第二天掛出照片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呀!那不見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