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上班,彭程抽了個空兒,轉進薛姨織毛衣的包廂裡。一進去,他便像一條直衝上海岸的死魚,攤開軟塌塌的四肢,撲倒在薛姨身邊,摟著老太太贅肉嶙峋的腰板子他問:“媽,你說小敏咋不懷孕呢?”
“那丫頭還能懷孕嗎?”薛姨眉目間是輕蔑的,好像一切她已瞭如指掌,她微笑著把十字繡的布面從被彭程壓著的身子下面抽了出來,法令紋變成了若干細碎的道子,緊接著輕描淡寫的又問:“怎麼你想要孩子了?”
“那道不是,我就合計她懷孕了……嘖,是不?”他狡黠的說,生動極了,好像那念頭只是個陰謀。
“那他們家能接受了你?”薛姨從十字繡上挪開了目光,又斜睨了彭程一眼,似有些不以為然,於是彭程的臉色便很難看了。
她收好了手裡十字繡的針線又說:“她不一定能懷孕,也可能是懷了也不知道,留了也不知道。”這句猶如得道高僧,玄妙之極把彭程的眼睛都說亮了。
“有的女孩懷孕打胎多了,就這樣,能不能生了兩說。”老太太壓低的聲音,貼著彭程耳邊嘟囔著,略帶著神秘,說完了還後宮戲裡才有的老婆子那樣,使勁的瞪大了眼睛,瞪得彭程的身子下意識的往後一縮,那突然湊近的臉看起來更加歹毒了。
“要不媽就不讓你跟她好呢!她可比貝貝差了遠了。”
“哎!”彭程很不耐煩的搪塞了,伸手輕推了薛姨一下,在薛姨看來,貝貝的確是比小敏好得多了,但是奈何他現在腦子裡,只有小敏了。
彭程坐起了身子,和薛姨離得太近了,她嘴裡的氣息噴了出來,一股子拌和了胃酸的餿味難聞級了,彭程很不舒服,他朝後撤了撤身子,薛姨說得這事兒,他聽說過,這也讓他不舒服。
小夥子坐在床沿兒上想了想,他替小敏遺憾,真要是像薛姨說的那樣又當如何呢?不能生孩子,但他不嫌棄小敏呀。不能生就不能生唄!他願意跟小敏在一起,只跟小敏在一起,這聽起來相當不錯。突然他發現這個訊息是把雙刃劍,小敏如果肯定生不出孩子,那警察怕是不能要她了,呵呵!那該多好,這等於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那樣小敏早晚不都是他的嗎?
這個想法讓彭程高興了,他終於不用再在床上玩命了,反正耕多久都是耕不出莊稼的,他不需要跟任何人賽跑,他微微的翹了翹嘴角:“媽,再給我拿五百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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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終於還是跟仲良談了,千挑萬選的日子正趕上這一年最大的一次揚沙天氣。灰濛濛的天上烏鴉像是飄在空中的大粒灰屑,在抹布一樣骯髒的天上晃盪,已經接近上午十點了,城市依然還是混沌不堪的。遠處的太陽只是一團橙黃色的光暈,看不見它的輪廓,和風沙卷積在一起,空氣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味道,劃過鼻粘膜,幹拉拉的難受極了。
今兒是貝貝很久以來最為豁然的一天,即使知道了真像,也不代表能夠得到,她還是最終想清楚了一些事兒。她慶幸自己沒有犯錯太久,慶幸做出了不會後悔的決定,這讓她的心豁然開朗了起來。
現在正是她糾正錯誤的時候,至少她自己這樣認為。也或許,她現在才走在犯錯的路上,也說不定,但是即便如此,也好過違背了自己的心。那不是為了別人著想的違背,她沒有那麼偉大,貝貝被自己的坦誠震撼了,她只是不想要不喜歡的,至於喜歡的能不能得到……曾讓她糾結良久,最後才想明白,永遠得不到,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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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約了仲良在肯德基的一樓見面,那個大紅色的店面非常顯眼,在臨街拐角的位置上,仲良一定能夠找到。貝貝一直覺得她並不瞭解仲良,或許是一直以來她就不曾試圖瞭解這個男人,仲良的一切,除了賭場,她都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