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都忙活完了,澡堂子裡的一群老爺們現下都送走了,彭程一邊把地上散落的拖鞋歸攏起來,一邊數落起小孩兒來。新來的孩子才十七,頭一次出來打工,甭管是啥,他是要啥是沒啥,啥啥都不會,平時也不愛說話,也不愛聽人說話,那裡不對了還一說一耿耿兒,整個一傻愣愣的混主兒。
小孩兒姓湯,咋叫都不順嘴,他年紀不大,長得可不小,一張臉要不是麵皮兒嫩糙點兒,看著都跟四十似的。他個子也高,兩臂一伸比彭程足長出一個手,關節大的驚人,支愣著皮肉下面突兀極了。他總是彎個腰,身子長腿短的,冷不丁咋眼一看,像從上往下看似的,活脫一隻刀郎。
頭一天上班的時候,小孩兒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老式校服,褲子上帶著一根黃條的那種,顯得那兩條小短腿跟那胳膊幾乎差不多長。原還以為他只是那天穿那條褲子,卻不曾想,這小子之後的日子裡,幾乎天天都穿那條褲子,但就今天,他穿了條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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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褲子咋了?沒擠上廁所,你川褲子裡了?”
彭程突然注意到小孩那條170的褲子上,褲襠那裡的一塊溼,就那塊,那位置讓人尷尬極了。
小孩一直沒徹底飄回來的精氣神兒,聽他彭哥這麼一說,才終於是明白了過來。他猛的低頭一看,也注意到自己褲子上的那一灘溼。那塊地方,讓那深藍色的牛仔褲越發的顯藍了,近乎黑色。
這不要臉的一灘溼,把小孩下壞了,他下意識的撲騰一下坐地上了,夾緊了兩條腿,抬起頭瞪大了驚恐的眼睛,滿腦門的抬頭紋像是剛剌的一樣,整齊了。他看著他彭哥就站在眼前,緊盯著自己的褲襠,像看見毒蛇猛獸一般,微張著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木訥的傢伙終於有了表情了,害臊讓這孩子的臉白了又綠,綠了又紅的,異常迅速的變化著,像是充了血一般。
都是男孩子,都打那青澀的年歲走過,彭程當然知道小孩兒這是咋了,他回身拿出箱子裡的自己的褲子,扔給小孩兒說:“去,趕緊換了!”
小孩兒接過褲子,沒功夫多客氣了,急三忙四的便開始穿,穿得是顛三倒四的。他先脫了自己的褲子,這孩子的臉早紅到脖子根兒了,脫了褲子連大腿都緋紅一片。似乎是過於緊張了,穿個褲子本該是件易事,今天還就穿的叮了桄榔的,像搶來的褲子似的。
還好更衣間裡就他們兩個了人,彭程也不好意思一直盯著小孩兒穿褲子,便繼續忙活這手裡的活,他頭也不抬的問道:“沒幹過那事?”
這時候彭程的心裡是有些竊喜的,這樣的窘態誰都有過,只是不常被人撞見罷了。他一邊擺弄拖鞋,心思卻全也不在鞋上,這小子也不在二樓看見啥了,澡堂子裡總是要有人肉交易的,一排排的小屋子也不隔音,人多的時候齊聲吆喝,彭程也聽過,難怪這小孩兒受不了了。
“嗯,謝謝哥。”
穿完了褲子,小孩兒才倒空兒回答彭程的話,連帶的還抽了一把鼻子。彭程警覺的一回頭,還以為他流鼻血了,見也沒有,心裡到有點失望了,有些不耐煩的說:“那你以後就別去包房那邊看去。”
“我沒去包房。”小孩傻愣愣的,卻很是固執,脹紅的臉上,掐緊了眉頭瞪著彭程。
這一下,激起了彭程收拾他的慾望。這小兔崽子都川褲子裡了,還這麼理直氣壯的犟眼子呢?彭程很快就跟他爭執起來,最終逼得小孩兒說了實話。
“我看見張叔把手擦薛姨褲子裡了。”活脫一張脹紅的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