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什麼天生的賭徒,也沒什麼天賦異稟的素養,卻獨獨是他,這般的從容。別看彭程兜裡揣著一千五,其實他就給那娘們掏了兩百,他也就打算只掏這二百拉倒。每次押注,他就只壓十塊錢的籌碼,謹慎得連一旁站腳助威的義哥都一通笑話。一起下注的另外幾個大哥,每把都會堵上四五百的籌碼,有一老兄把把都是全推,一把一千二,看著彭程十塊八塊的跟金剛葫蘆娃似的打法,也只能微微一笑。
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是,彭程並不是每一把都下注,他許是也叫不準,還想著給自己留點後手?誰知道呢?義哥看不明白,他有些著急,手指在褲縫上來回的點的,真想捅這小子一下。
再多的人不待見他,又能怎樣?這邊彭程不為所動,他盯著眼前的小冰箱,心裡打定了主意就只試著二百,能行不能行也就這麼二百算了,要真成功了,明天就給媳婦把錢送過去,要是成仁了,也就二百塊錢的虧空,不行就從小敏那借點補上,不告訴貝貝唄!自己再慢慢還給小敏。
於是彭程繼續謹慎,義哥卻已經冒汗了,輸多少錢義哥到不是沒見過,但是佔著機器,半個小時都沒輸到五十塊錢的,這個賭場裡還真不多見。儘管只是看熱鬧,義哥也明顯臉上掛不住了。他站在彭程的身後,前面的朋友贏輸且不論,半天才下五十,而且還只穿個鬆鬆垮垮的的確良大花褲衩子,著實讓他這個正裝得體的成熟男人覺得下不來臺。
一把一千二的大哥很快就沒錢了,最後一把全頂了上去,也就能壓二百多,沒開出來,徹底歸零。大哥氣憤的甩了一把機器,嘴裡總少不了碎碎唸的咒罵,收拾好檯面上的香菸,撤了出來。大哥剛撤旁邊一個小夥子也頂不住了,抽出剩下的錢,轉身去打魚機想試一下能不能撈上一點兒。
義哥站在彭程身後更加覺得沒臉兒了,現在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有錢的都走了,彭程卻仍舊端端正正的坐著,大家的眼光也自然的分散到彭程這裡,看著他十塊錢一手的下法,大多會笑呵呵的再看一眼義哥。
彭程是沒瞅周圍的人都看啥呢,可是義哥不行啊,有的時候旁邊的人看他眼熟,還會用手肘搥鼓他一下,然後露出後槽牙來,使勁的笑笑,笑得義哥哪哪兒都不穩妥了。他偷偷的側過身子,腳沒有動卻把頭探到別人的身後,接著又自我感覺自然的站到了新上來的小夥子後面,過度的異常平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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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像個孤獨的探秘者,一個人專注的盯著自己眼前的那臺的冰箱,他消瘦的側臉好看極了,下頜優美沒入脖頸裡,他靜靜的待著,目光淡然平靜,像是和這世界融在一起。
兩個錢多的都輸沒了,在場的很多人都有點慫,出手闊綽的那個大哥似乎是這些人的主心骨,他的退陣帶著好幾個人這一把都沒敢下注。幾乎所有人,都有些喪氣,對著面前的機器失望了,臉上掛著石蠟般的灰色,這個時候的彭程卻顯示出了驚人的果敢和勇氣,他用左手的兩根手指掐著最貴的兩注,一口氣押上了剩下的一百五十塊。
錨機最牛的就是通賠,那意思就是你無論押啥,錨機都輸錢給你,同時為了配合這麼慷慨的一次特惠活動,所有的錨機會一起閃亮,而且唱歌,具體曲目各家不同,這就意味著你無論押了什麼,這一把都贏錢,接著這個冰箱還會繼續運轉,最終還會有人押中這一把,那贏得錢就更多了。
彭程這傢伙走得不知道是什麼小鳥運,就他押一百五的這一把,錨機居然閃了,好幾臺冰箱一塊唱起歌來,突然極了。錨機通賠本不常有,彭程還都沒見過,小冰箱滴滴答答的唱歌把他嚇了一跳,小夥子也算鎮靜,冰箱歡呼雀躍,他卻並沒動,只是有點驚愣的瞧著。
“我靠,閃了閃了。”看熱鬧的人都在喊,剛剛輸光的大哥似乎懊惱極了,看著自己就少等了這麼兩把,閃沒閃著,緊跺了兩下腳。旁邊的幾個人這一把都沒押,一個個比後面的大哥還懊惱。
“看看,看出啥?”
錨機唱著歌繼續的轉,藍的,黃的,紅的,那個美勁呀!像是有意在嘲笑那些這一把沒下注的人。那玩意兒又轉的時間似乎比較短,不一會就出來了,彭程不僅僅押中了閃,而且押中了那黃褲衩的猴子,五十塊的本錢拿回來不說又贏了兩千七。
非洲拉回來的難民,居然他媽的尿糖了,你說誰能想到。
義哥激動的鞋都踩掉了,肥碩的身軀擠過一眾人衝到彭程身後。“老老弟,你行啊,你這厲害呀!”他激動得猶如患了腦血栓一樣,說著話嘴角竟然有白沫湧動,老傢伙還真不是假的,果真樂壞了。
彭程回過頭,一張葫蘆娃的璀璨笑臉,他自己也是樂的,只是興奮勁兒還沒真的被喚醒,稍顯靦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