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榆錢兒亂飛的季節,聽墓園的老師傅說,早些年這榆錢兒也是食物,拌菜吃味道還不錯,只是這掉落在地上,變了黃色的就不能吃了。貝貝覺得自己跟秦添之間的感覺就好像這榆錢兒一樣,再過一點變了顏色就不能要了。
隨著嘴上的青紫消散了,她對那個彭程的厭惡似乎也消散了些,她甚至提不起精神來想起他。她早已經記不得他的模樣了,只記得他嘴上的那條傷疤,那也許不只是傷疤那麼簡單。
每每想到這裡,她總是不能再玩笑了,變得鄭重,至於那個該死的吻,好吧!嘴唇上的青紫看不出來後,她便早都忘了。
今兒一早,彭程又打了電話過來,她不想接,也沒什麼原因,她就是不想接,可電話偏就執拗的響著,一遍又一遍,想得媽媽都開口問了,姑娘便還是接了。
“哎呀!媽呀!大姐,你可接電話了,你說你這是幹啥呀!打電話就給掛了,打電話就給掛了,我能不著急不?”他幾乎總是這樣聒噪,讓人厭惡,卻也厭惡不起來。
貝貝一聲不吭的聽著,她不需要說話,她只要靜靜的聽著就好。
“我知道我錯了,我都知道了,你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呢?”他繼續唧唧呱呱的說著,抱怨著,他是個張揚的傢伙,忽然他好像覺出了什麼,便停了下來問:“你怎麼了?”
“沒啥,不太高興。”貝貝覺得自己是個習慣隱藏內心的人,對秦添是這樣,對小璦也是這樣,甚至對她自己好像也會這樣,但是唯獨對著這個彭程,她反倒感覺最自在了。
“我可是認錯了,你也不能把人往絕路上逼呀!”他顯然是誤會了,於是開始為自己分辨。
“我怎麼就把你逼上絕路了。”貝貝不禁覺得好笑,到也不必說穿了,這小孩還挺有意思。
“我請你吃飯吧!算是正式向你認錯吧!但你必須一次性原諒我,不能找後賬。”
“那就別請了。”貝貝哼笑了聲,那麼的不屑,斷然的拒絕了。
“別說話了行不?別說話了,我半個小時後到上次見面的地方。就那伸著胳膊的老爺們那兒,你還記得嗎?”他勒出了標準的普通話,他問她,你還記得嗎?像是在唱歌。
“嗯?什麼老爺們?”她有點懵了。
“哎呀!就那廣場上那個。”彭程有點著急,嘴巴被絆住了,他似乎也說不清楚。
“啊!那是伸胳膊的老爺們啊!”貝貝突然想到了:“那天你坐的那個唄!”
“哎!對!等你。”
——
戰前廣場那個伸長胳膊的老爺們旁邊,貝貝仰著頭看,這是個什麼動作?怎麼也看不明白,他胳膊伸了那麼的長,像是要夠遠處的什麼東西,那感覺不像是體育運動,更像是種行為藝術。
她走到那胳膊的下面,踮起腳尖試了試高度,還差著好長一段距離。那胳膊伸在至少兩米高的位置上,老爺們也沒穿衣服,也沒拿道具,表面還挺光滑的,是石頭的。她又伸了伸手,她跳了起來,但她夠不到那條胳膊,貝貝心裡琢磨,那天那小子是怎麼上去的?這麼老高。
姑娘正在尋思著,彭程就到了,這次他沒有預備嚇唬人,老遠就朝她招手,走起路來,晃晃悠悠,他咧著嘴燦爛的笑著,卻在貝貝看他的時候,極羞澀的別過頭去。他的眼睛仍是那樣的明亮,皓月一般,黑卻不是太黑,映出一抹天空的碧藍色。
他一身素色,白褲子一塵不染,只是瘦得看不見褲管裡有腿,像兩條古怪的布筒在一前一後的竄蹬。他的身材很是勻稱,比例極好,修長的大腿顯得他尤是高挑,雖然這小子也許還不到一米八零,因著極好的身材輪廓,遠遠的看著,他很漂亮。
許是天氣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熱了,彭程穿了件半袖的白格子T裇,乾淨而精神,他笑得真切,眉毛眼睛嘴都因為笑容糾結在一起,像是憋不住了一樣他說:“你來啦!我其實早到了,我怕坐上面你看見我嚇一跳,就去那等的。”果真是個赤城的孩子。
“把抬頭紋放下。”貝貝邊說邊伸手,蓋在他的額頭上,試圖擀開那層層疊疊的皺紋。
像是僵直住了,彭程一動沒動的等著,收起他的嬉皮笑臉,貝貝感覺手指下面的面板平整了,她鬆開手看了看,呵呵呵的笑了。
如果沒有那道傷疤,他該是個多漂亮的男孩兒呀!他竟然長了張秀氣的臉,濃重的眉,薄薄的嘴唇。他正直勾勾的盯著她,深不可測的眼神兒,眨也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