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人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一部分的風景,總有更多的東西,就在眼睛的後面,沒人看得到,但卻一直都在,從未藏匿過。
誰也不可能擁有整個世界對嗎?就像誰也看不到所有的風景?
聽說又有人要給許女士砸在手裡送不出去的閨女找物件了,媽媽很開心,在她那侷促的房子裡來回的轉悠,竟也不再懊惱了。她像只遊刃有餘的螃蟹,在茂盛的珊瑚間溜達,就好像那男孩是她的親兒子一樣了,她滿面春風的,眉飛色舞的,歡呼雀躍的,倘若不是這樣,貝貝也許會覺得好一些。
“貝貝,中心公園啊,中心公園,明天晚上。”媽媽從陽臺的灶臺前歪過腦袋嚷道,見姑娘也不理睬,還瞪了女兒一眼。
難道姑娘大了,真的都是怪癖了,貝貝感覺自己果真是不好相處了。她就頂煩相親的這檔子事兒,每次有人提起來,她的心情就非常糟糕。她不喜歡去見那些不認識的男人,為了搞物件來刻意尋找對方的優點,況且大多時候她也是真的找不到。
連帶著她開始厭倦母親總是表現得那般殷勤,她以為對於父母來說,自己便是這世間最好的禮物了,能留在他們身邊,而不是遠走他鄉,像親人那樣團聚在一起,便是再好不過的。
言下之意,那世界不過是奮鬥標榜下的苟且,家人才是真正心中的田野,可每每媽媽都能讓她感覺到,似乎沒有一個男人傍身,她還不如遠在他鄉。
——
她心情不好了,這一切都讓她的心情沒法兒好起來,她扔下包,蜷縮在床腳,不願意回答。她把電腦開啟,也不能遮蓋母親那雀躍的聲音,她索性飯也不吃了,一個人到外面走走。
楊柳垂得那樣低,使勁的頷下腰身,擦著人的頭頂。怕是隻有這東北的小城市裡,才會有這般惱人的楊柳,說柔不算柔,說挺也算不得挺,像是牆頭上左右搖擺的蒿草。
貝貝撥了電話給撒卡,剛出門那會兒,趁著一股子直頂上腦門兒的火氣兒,也許是在做手術,他沒有接。
姑娘心裡的期待落了個空,他總是忽遠忽近的,能在同一個城市了,聯絡得反到是越來越少了,那天之後他便再沒有主動的打過電話了,這讓她本來就飄忽不定的心再也踏實不下來了,若不是這次相親,她也許還是不會找他的。
又繞回了家裡,姑娘覺得心累,她竟真的無處可去了,走來走去還得走回來。媽媽像是看透了女兒的窘境,到讓她很得意了,也不要貝貝吃飯,想睡覺便隨她去了。
一個人躺著,心裡亂亂的,撒卡一直也沒來電話,貝貝假裝著不在意,卻下意識的等著。臨睡著之前,她發了資訊給他,說是家裡安排了相親,是想讓他說點什麼呢?她也說不清楚。
她太疲憊了,之後迷迷糊糊的就真的睡著了,沒能等到他的迴音,手機也被留在了被子裡面。
——
半夜的時候,那手機響了,鈴聲在寂靜的夜裡掙扎著慘叫,隔著被子仍舊是清晰而悽烈。姑娘摸著電話,迷迷糊糊的連號碼都沒看上一眼,便接了起來。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電話裡一樣吵,吵雜的音樂聲,時不時的夾雜著瘋狂的人們聲嘶力竭的嘶吼,應該是在音樂廳裡。
電話裡面的人一直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的聽著,估計那人沒聽出電話已經接通了,貝貝迷迷糊糊的把手機塞到耳朵和枕頭之間,他不說話,她也不吭聲,那裡面僅有的亂糟糟的吵嚷。
足得過了得有三十秒了吧,反正是很久,電話裡驟然清靜了,姑娘突然被這清淨驚醒了,她聽見他說:“通了你怎麼不說話啊!”
“我說了,你沒聽見。”貝貝隨口扯了個瞎話,她倒是絲毫不糾結,反正那麼吵,她就算是真的說了也定是沒人聽得見的。
“編,你就編吧!你根本沒說話。”那人斬釘截鐵的說,透著那麼股子狠勁兒,好像貝貝是他捉姦在床出軌的老婆一樣。
姑娘哼笑了聲,她仍舊堅定:“我真說了。”
“行,行嗷!學會撒謊了嗷,你在幹嘛呢?”
“睡覺唄!還能幹啥?”貝貝翻了個身,感覺筋骨都活泛了,一股子酥麻麻的困癢,正撓在人最得勁兒的心尖上,她吭吭唧唧的哼唧起來。
“哎!行行行,拉到拉到,哥是男人,哥受不了這個,你別睡了,起來嘮會兒來。”
亂撥電話的小子說著,突然很大聲的一吼,把貝貝耳朵震得嗡嗡的響,這把真醒了,姑娘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誰不睡覺,啊?誰不睡覺,幾點了?都,你有病啊,你得趁輕兒趕緊看吶!”
……
他總是沒來由的來,又沒來由的走了,那之後他們倆都說了些什麼,第二天的一早,貝貝就全不記得了,她差不多都忘了半夜接過電話,她在被子裡面發現了手機,螢幕上面口水留下了一塊乾涸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