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柳木男,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想著自己的心事,想著那幾天所經歷的一切。
柳木男知道自己又是因為喝酒誤事了,他非常地愧疚,覺得既對不起蕭苦女,也對不起柳草姑。他原本也是不想喝的,最後還是沒能躲得過去。
他心裡也明白,柳草姑是為他好,蕭苦女也是為他好。這兩個女人是他最親近的人,無論她們怎麼罵他,無論她們如何抱怨,都是為了他好。看著他自暴自棄,她們覺得心痛。他曾經一次又一次想改變自己,想戒菸想戒酒,但一次又一次地成為菸酒的俘虜。越是這樣,他越覺得沮喪,越感覺自己不是一個男人。
他不是不明白她們說的話都有道理,但有些事也是沒有辦法的。大工頭劉老貴的兒子過生日,他不僅要和大家一樣地拿紅包出禮,還必須要喝酒的,儘管這樣的事已不止一回了。
據說大工頭劉老貴除了家裡有老婆,在外面還包了二奶和三奶,還有人說有四奶的。到底有幾個奶,誰也搞不清楚。所以兒子也就不止一個,但不管是他老婆養得兒子,還是二奶或三奶們養得私生子,大工頭劉老貴都要為他的這些親兒子們,乾兒子們過生日的。大家為了在他的手下混一口飯吃,也都不敢馬虎,都是要湊了份子錢去喝酒的。
大工頭劉老貴有許多酒肉朋友,這些酒肉朋友都是有面子的人,因此劉老貴承包的工程總是做不完。這是個脾氣有些古怪的人,他不喜歡人家喊他經理,也不喜歡人家喊他老闆,他喜歡人家喊他大工頭。在他手下打工的人也就按照他的喜好,都習慣性地喊他大工頭,他手下的那些班長自然就變成小工頭了。
那天大工頭劉老貴喝多了,在酒桌上毫無顧忌地說:“我有那麼多錢,吃也吃不完的,喝也喝不完的。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不給女人用?不給兒子用?留了幹什麼?你們為我想想,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啊,我的錢就是用來養女人養兒子的。”
大工頭劉老貴晃了晃自己手裡的杯子又說:“來吧,來吧,都來吧,大家為我的新兒子乾杯。誰也不許不喝,誰不喝都不行啊,不喝的,我要詛咒他斷子絕孫。”劉老貴話雖難聽,平時卻是個很爽快的人,又特別愛惜自己的面子,要是被他發現你沒喝他的喜酒,你就是去送了禮給他,他也是不高興的。
柳木男心裡很不痛快,但他也知道劉老貴的那個脾氣,你不給他面子,他也不會給你面子。拿劉老貴的話說:“大家在一起,混什麼,一混錢,二混面子。這二樣又是聯絡在一起的,不給面子,就混不到錢,混不到錢,就沒有面子。你們說對不對?”柳木男只得和大家一樣,滿臉堆笑地乾了杯子中的酒。
這天早上,柳木男原本不想再去工地了,但他最怕每天面對著蕭苦女那張掛著憂鬱的臉。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在日復一日的勞累中慢慢地變得麻木,讓自己忘卻那早已被埋葬了的慾望。
柳木男騎著摩托車趕到工地上的時候,早已經開工了,工地上一片忙忙碌碌的。幾個平時在一起上工的看見他了,都朝他揮揮手給他暗示,讓他躲開那個管瓦工的小工頭潘二狗,不要讓小工頭潘二狗看見他是剛剛到的。
工地上點名打卡的時間是不固定的,有時候早一些,有時候會遲一些,有時候會在下班之前再點名。柳木男沒想到,小工頭潘二狗轉身就看見了他,滿臉不高興地說:“你這個死鳥,他媽的總是遲到,想讓我扣你工資啊。”
站在一邊的大工頭劉老貴還沉浸在添子之喜中,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而是望著他笑笑說:“我好像沒見你遲到過啊,昨天晚上喝了酒是不是沒睡啊,我那個酒可是壯陽的哦。告訴我,喝了酒幹什麼了,是不是和你老婆那個了,要是那個遲了,我就同意不罰你了。”
小工頭潘二狗鼻子裡哼了一下,又罵罵咧咧地說道:“他老婆怎麼整也是沒有鳥用的,她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大工頭劉老貴聽潘二狗這麼一說便愣了一下,隨後歪著脖子大笑著問道:“真的有這回事啊?哪天我教你幾個絕招吧,保證你很快就能生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來。”
柳木男漲紅了臉想要發作,但又怕把事情鬧大了。工地上的人要是都知道了這件事,自己就更沒有了面子,就沒有辦法再在工地上繼續幹下去了,想了想硬是咬咬牙忍住了。
柳木男知道小工頭潘二狗這個王八犢子為什麼兇,他老婆倒是很能下蛋,但下的都是王八蛋。工地上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大工頭劉老貴為什麼給他的工資比別人要多許多。
大工頭劉老貴走了以後,小工頭潘二狗看著柳木男又繼續罵了起來:“下次要是遲到,你就不要乾了,苦力多的是,你要是不想幹,他媽的就給我滾蛋,想跟著我乾的人多的是。”柳木男很厭惡面前的這個人,便不想再接他的話茬,就扭過頭默默地幹著自己的活。
讓他沒想到是,這個王八犢子潘二狗真是不知趣,繼續在一邊嘲笑柳木男說:“柳木男啊,你為什麼不理我啊?你是一截木頭樁子啊,還是一個木頭做的假男人啊,不!我看你是連木頭也不如,木頭敲一敲還能發出聲響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