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自民在南方沒有找到老闆阿雷,也沒有找到黎玉萍的任何蹤跡。他曾走到派出所的大門外,想著是不是要去報警,但仔細一想,她是他什麼人呢?既不是他法律意義上的親人,又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派出所能接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報案嗎?公安機關能管這種事嗎?他有證據證明黎玉萍失蹤了?還是遭遇了什麼不測呢?他對她來說什麼也不是,他什麼也證明不了。但是,他又不願意就那樣輕易地放棄尋找黎玉萍的訊息。為了能繼續尋找黎玉萍,他決定暫時留在南方。沒有穩定的工作和經濟來源,汪自民便經常去找一些臨時性的工作,一邊辛辛苦苦地打工,一邊繼續四處打聽和尋找黎玉萍的訊息和線索。
時間一天天地從眼前晃一下就沒了,轉眼之間竟然六年就過去了。等到他兩手空空地回到家,幾年沒見的小雪已長成了一個小大人了。一直由姑姑汪大蘋帶大的小雪,望著回到家的汪自民,疑惑地問道:“你是爸爸嗎?媽媽呢?姑姑說你們在一起的,媽媽為什麼沒有回來?”
汪自民看著拉著自己的手就不願意再鬆開的小雪,心情複雜地苦笑著告訴小雪:“媽媽工作很忙,暫時還是回不來的。”他望著活潑可愛的小雪,決定不再外出打工了,他要好好地培養和教育好這個孩子,陪著她長大,這是他唯一的牽掛和幸福。
村裡的小學開學了,小雪望著小夥伴們揹著書包蹦著跳著從家門口跑過去,她抱著汪自民的腿說:“爸爸,我要上學,他們都上學了。”汪自民這才想起小雪已經到了上學的年齡,有些自責地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哎喲,我這個做爸爸的真是太不合格了,這件大事也不能忘了。走,我們這就去報名。”
汪自民牽著小雪的手來到了村小學,負責報名的王老師是汪自民的發小,是從小學到中學的同學,王老師看著小雪:“孩子這麼大了,時間過的太快了,真是一轉眼啊。戶口簿帶來了嗎?”汪自民私下裡如實地告訴王老師,他和黎玉萍沒有領結婚證,孩子也沒有出生證明,暫時還沒辦法上戶口,派出所的人告訴他,讓他和孩子必須要先去做個親子鑑定,拿到了親子鑑定證明,就可以按照規定上戶口了。
王老師非常理解汪自民的難處,點點頭說:“這樣吧,先給小雪報個名,孩子上學的事是不能耽誤的,但你要想辦法抓緊把孩子戶口的事辦好了,不然的話,小雪就沒有學籍,以後上中學上大學都沒有辦法。現在又是什麼都要實名制的,小雪要是沒有戶口,她長大了連身份證都辦不了,就沒有辦法出門,只能在村裡呆一輩子。千萬不能讓她成了黑戶啊。”
汪自民也知道小雪的戶口很重要:“我知道這事比什麼都重要的,已經到派出所瞭解了一些辦理的程式,準備做好了親子鑑定後,就去給小雪辦戶口,不會耽誤小雪以後的上學和生活的。我是她爸爸,自然會考慮這些事情的。”
汪自民那天在東方思義面前顯得很沮喪:“我為什麼要做這個親子鑑定呢?我不應該去做的,真的不應該去做的!但是又不能不去做啊,不去做就沒有其他的辦法給小雪上戶口啊,小雪需要戶口才能上學,從上小學開始,到上中學,上大學,都需要戶口的。以後還需要身份證,沒有戶口就什麼也辦不了的。”
東方思義知道涉及親子鑑定方面最多的就是戶口問題帶來的。由於過去一些違反當時實行的人口計劃生育法律法規,而導致的無戶口人員,以及政策外生育、非婚生育的無戶口人員,久而久之帶來了一些社會問題。這些無戶口人員上學,找工作,婚姻登記,辦理社會保險等等,無一不與之相關。所以,“黑戶”缺的不僅僅是一個戶口和一張身份證那麼簡單,還意味著在享受教育、醫療、就業等一系列福利方面都將出現各種障礙,沒有身份證連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是非常困難的。
上世紀90年代,已經發現計劃生育與戶籍掛鉤會影響到個人的發展。國家曾發文要求只要出生,就得無條件上戶口,但在很多地方並沒有得到落實。戶口涉及人的一生,從其出生就開始產生影響。不解決“黑戶”問題,就難以更全面地推進社會管理方方面面的“實名制”,就難以更好地對社會進行有效的科學化管理。
正是出於對這部分無戶籍人員的關懷,國家出臺了關於解決無戶口人員登記戶口問題的意見,不符合計劃生育等要求的無戶口人員,本人或者其監護人可以憑《出生醫學證明》和父母一方的居民戶口簿、結婚證或者非婚生育說明,按照隨父隨母落戶自願的政策,申請辦理常住戶口登記。但是,申請隨父落戶的非婚生育無戶口人員,需一併提供具有資質的鑑定機構出具的親子鑑定證明。
按照這個新的規定,有了一紙親子鑑定便可以讓沒有社會身份的黑戶們有了歸宿,這也是社會管理方面的一大進步,是社會管理人性化的體現。
汪自民終於拿到了那份親子鑑定報告,心裡想著,從此便可以徹底解決小雪以後的戶口問題了。他萬萬沒有想自己看到的鑑定結論,卻不是自己所盼來的那個結果,那一份蓋著鑑定機構印章的鑑定上,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汪自民為汪小雪的生物學父親。”
(下期預告:第7章男人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