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淵,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如果不是微微佝僂的身軀,不是爬滿皺紋的面孔,你與四十年前還是一般模樣,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那個指點江山的英偉男子,從來未曾改變過……而我卻是容顏已逝,當年的約定你無法遵守,我也不怪你,如今你卻還是來了,我能夠看你這一眼,便已經心滿意足了。”站在洪淵身後的修女突然插口道,那人居然會是華沙。
洪淵轉過身來看著華沙,忽然搶上前兩步,只是他站起也已經是勉強,這兩步走的十分飄忽,好似要跌倒一般,華沙生怕他摔著,迎上去扶住了他的身體,洪淵一把搭住她的手臂抬起頭瞧著她的面孔,臉上卻是堆起笑容道:“你說我沒有老?我卻是連路也走不動了,今日你沒瞧見我是被推進去的麼?倒是你還是那麼健康,四十年前我就沒能把你拉走,如今的我,更是幹不過上帝了,根本無法從他身邊把你搶走……‘六十歲時,你可卸下這身衣裝,跟我做夫妻’這個約定,我怕是熬不住了。”
華沙眼中含著些淚花道:“洪淵,是我對不住你,太對不住你了!我太自私,自私到要讓你用四十三年的時間來賠我,那已經是一半的人生了,我真後悔……當初為何要跟你定下這個承諾,自私的我沒有理由在你面前流淚的資格,如今我也只是來向你道歉的。”
洪淵無奈的勾起嘴角笑了笑順著她的攙扶坐到了床邊道:“還提什麼道歉?有那個懺悔的時間,還給自己一些自由不是更好……華沙,你還記得我們第一見面嗎?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父親帶我來新加坡的馬場,而你隨著你的老師在給馬場新生的小馬禱告,當你手中抱著剛剛出生的馬兒笑著時,我被你的笑容震撼了,那時候我才十七歲,你才十二歲,我指著你問我父親,‘我想娶她可以嗎?’,我父親卻是給了我一記耳光,然後對已經聽到這句話的你和你老師誠摯的道歉,那個時候,我是真傻呀!”
提起當年的趣事,華沙也是一陣心神嚮往道:“還說呢,從那以後,我老師每次帶我出門禱告、宣讀教義都讓我戴著面紗,而且黑色長衫披掛,不準外露半點肌膚,新加坡五六月份時實在是太熱了,好幾次我都在老師宣讀教義時曬暈了過去,那時候我可恨死你了,都是你這說話不知檢點的壞小子害得我。”
“一晃便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你怕是想不到我會真的會追到這裡來吧?當初,我父親的那記耳光不但沒有打醒我,反而更堅定了我的信念,這輩子就是要愛你這個女人,哪怕你是修女,你是上帝專屬的僕從……”洪淵炙熱的眼神看著華沙道,感受到洪淵的這記目光,華沙連忙抽出了還被他握住的手,雙手死死的抓住修女袍,五十多歲的女人,臉上居然泛起嬰孩般的紅暈來。
洪淵卻是一嘆,繼續道:“我瞞著家裡,留在新加坡的一家小公司裡做事,每日都來這教堂看你,日子久了,便也和你混熟了,那個時候發生了好多事,你還為我去學做松子糕,我最喜歡吃你做的松子糕,每次嚐到都會如墜夢中,尤其是你在身邊的時候……我們漸漸走的近了,你老師就將你關了起來,興許是說了好多話,讓你對我產生了誤會,後來又有一次我來教堂找你,終於鬧出了事情,你老師把我帶到你的房間,當著我的面,你和做了那個約定,我還記得你是這麼說的……‘我不知是誰生的,但自懂事以來就是在這長大的,我便當是上帝賜給我的生命,這輩子我都要侍奉我主,除非到了那一刻,我再也捧不動經書,再也張不開口誦讀,連邁出一步向我主祈禱也做不到,我才會放棄我的信仰,去追求我的自由,你若是真的愛我,你可以等到那一刻嗎?’……”
華沙嘆了口氣道:“你又問我說,‘那一刻是哪一刻?是何年何月何時?如果你一直身體康健,我的空等豈不會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上帝也說過,每個人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你讓我浪費了時間,卻不給我希望,就是讓我去死,讓我去投向撒旦的懷抱!’,我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又少有與人接觸,哪裡知道深淺,只學了老師的那一套說辭,被你一逼,就咬了咬牙喊出一個‘六十歲’來,沒想到,你只是淡淡的喊了聲‘好’,說四十三年後再來接我,倘若緣分未至,你與其他女人結合的話,也要來這裡結婚,讓我知道你是真的等了我……我本以為沒有人能夠寂寞的等待那麼許久,沒想到你真的一年一年的熬過來了,已經四十個年頭過去,你臉上已經滿是皺紋,我們當年的那些事,也只是隨風而去的往事,傻瓜!你明知道當年,我只是騙你,你幹嘛要信我?早早的就該找一個像趙雨馨那麼好的姑娘,如今……好吧,雖然錯過了很多,但至少今後還是有日子的,幸福這種東西,有時候只要一秒鐘的經歷,如果不幸福,幾十年在一起也不會覺得有意思。”
洪淵緊跟著問了一句道:“那麼你覺得幸福嗎?四十年裡,每日每夜的思念我,清晨的誦讀聲中其實也是在為我祈禱,或許你遺憾這輩子跟我擦肩而過,但我只想告訴你……沒有!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你想著我,我想著你便是在一起了,尋常俗人的那種手牽手、肩挨肩,又哪裡能像我們這般幸福?”他說著便伸手去抓華沙的手,華沙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退後幾步,口中誦唸著什麼,好一會兒才道:“洪淵,你現在是有妻子的人了,你就應該遵守在上帝面前發下的誓言,對她不離不棄,此刻,你莫要再想當年我們的事情了,那只是年幼時的一場鬧劇,該忘記的便忘記吧,今後,你還是要和她一起生活的……啊!”
華沙還在勸說著,洪淵卻是鼓起勇氣一把將她抱入懷裡,華沙剛打算掙扎,卻聽洪淵在耳邊呢喃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我……我是個卑鄙的男人,我浪費了你的心意,四十年過去了,一萬四千六百多個日夜裡,你都在為我重複著一件事,你真心祈禱著我能繼續等著你,完成那個承諾,可眼看著我們便能在一起了,上帝……他這個不要臉的傢伙,又玩了我一把!在你和我的繼承者之間,我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也許這就是命吧,換做四十年前,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你,我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等了四十年的未婚妻……可是年紀大了,我就會想到後繼無人的問題,擔憂著我之後的事情……我可以對不起你,因為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一部分,從未改變,可是我不想對不起那些曾經跟隨我的人,我的時間不夠……抉擇往往就代表著傷害,選擇了一方,另一方就會失去,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華沙!你會原諒我嗎?”
華沙在他懷裡像小女生一樣輕輕抽泣著,也不搭話,只是無奈的搖頭,洪淵的笑容很欣慰,卻又充滿了失落感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因為我是你全部的希望,可是如今希望破滅了,我等了四十年,那還是在充滿自由的世界裡,你也等了四十年,卻是在這枯燥無味的教堂中,你一定將有一日我帶你離開的畫面想的很美好吧?可是這份美好卻破碎了,你一定也很愛我吧?否則,你一定會無所謂的原諒我,只有太在乎,信奉上帝的你也不能如此寬宏,我真的好想笑……”可是笑意到了他臉上,卻只剩下了哭。
躲在門縫裡瞧著這一切的李夢舒和趙雨馨都覺得眼眶一陣溼潤,李夢舒扯了扯趙雨馨的衣角,示意她離開,把剩下的時間留給他們,趙雨馨悄悄的退步而去,繞過了兩條走廊才停下來,李夢舒卻是靠在長廊上無聲的嘆息著,趙雨馨也覺得心頭壓抑,好半晌沒說話時,李夢舒突然道:“我明白了!原來華沙找你說話是為了拖延時間啊!他們一定有什麼暗號,約定好了下午見面的時間地點,地點還好說,華沙看著洪老安排的房間就是了,他們是怎麼約定時間的呢?沒見他們用語言和手勢交流啊!難道真的已經默契到用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一切嗎?雨馨,你覺得奇怪不奇怪?”
趙雨馨兩眼一翻沒好氣道:“你沉默了半天就在想這個啊?你不覺得……那畫面很感人嗎?你不覺得很有感觸嗎?你眼睛不也是紅紅的嗎?”
李夢舒揉了揉眼睛道:“胡說什麼呢?比起剛剛那個,我倒是覺得你和周瑾瑜昨晚發生的事情更‘趕人’,一定是很急吧?你早上下飛機的時候走路的樣子……嘖嘖!他有那麼強嗎?改天我也試試,對這種科學性的事件我向來興趣濃厚,至於我眼睛……你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去觀察任何東西,都會紅腫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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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份都快過完了,還是很冷的說……碼字的時候手都在抖,單位居然不開空調,太摳門了!還是晚上躲在被窩裡碼字舒服,經常碼著碼著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