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見了冰海,無垠的湛藍之上點綴著巨大的冰山。它可以隨便找一個島,無止盡地睡下去,直到世界毀滅,宇宙重歸於虛無。沒人能找到它,沒人會再來用各種問題煩它。
也正是在那時,它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個洞穴,也同樣沒人能找到,沒人能爬上去,沒人能逃出來。
如果它不回去,洞裡的人遲早會餓死,或者凍死,緩慢而不為人知地死掉,痛苦得還不如被它一掌拍死。
而它不確定那個半精靈牧師是不是能找得到埃德。
它猶豫地繞了好幾個圈,還是無可奈何地飛了回來。
它打定主意不再聽埃德的胡言亂語。它現在累得半死,需要休息,等它休息夠了,就把這幾個煩人的傢伙通通提出去扔掉,然後再回冰海,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待著,待到海枯石爛,連神都不復存在。
但埃德不肯放過它。他開始只是輕輕地試探著撓它肚皮,然後開始撓到它的前腿。
“嘿,伊斯……”他拖長了聲調叫那個不屬於它的名字,像往常那樣囉囉嗦嗦地停不下來,“你不高興嗎?你到底為什麼不高興?我可是差點死掉,可你瞧,我現在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好吧,我大概說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不過你知道的,我總是會說錯話,但我都沒有怪你差點不小心壓死我了,你也用不著一直這麼生氣嘛。我們講和啦,行不行?”
他輕輕拍了拍那支差點要了他的命的前爪。
冰龍把眼睛張開了一條縫。
他說“講和”……就好像他們只是不痛不癢地打了一架,而不是險些死在它的爪下。
埃德笑嘻嘻地看著它,依然沒有任何害怕它,想要遠遠地從它身邊逃開的樣子,讓它簡直想敲開他的腦子,看看到底是怎麼長的。
但它不能,它只能氣惱地緊閉上眼,完全不知道要拿這傢伙怎麼辦。
“好吧……”無論怎樣都得不到回應的埃德終於嘆了一口氣,背靠著它的胸口坐了下來,但依然在嘰裡咕嚕:“你累了嗎?你看起來挺累的樣子。你可以睡上一會兒,我會一直在這兒待著的。不過,伊斯,別睡太久行嗎?我知道你有多能睡,可如果你就這麼一睡幾十年,等你醒過來,我都已經變成老頭子了……我還有好多事想跟你一起去做呢,如果變成個老頭子,可就沒力氣啦,只能蔫蔫地坐在你的脖子上兜風曬太陽……你會讓我坐在你的脖子上兜風的吧?你都讓菲利坐過!他可是討厭聖騎士裡最討厭的一個!……”
冰龍聽著那些無聊的廢話,呼吸漸漸變得緩慢而平穩。
它倒是真的很想一睡幾十年,把所有煩惱都睡過去,但很可惜,只要它三天不醒,這個多話的傢伙就會餓肚子。
它很高興他還活著——但它一點也不打算告訴他,埃德·辛格爾一向擅長得寸進尺死纏爛打,它很清楚這個。
他可是它的朋友。
冰龍發出一聲含糊而低沉的咕嚕,沉入了許久以來最安穩的一場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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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特掀開厚厚的門簾,寒風裹著攪成一團的雪花直撲進他懷裡,讓他只得老老實實地退回來。
他睡得太久,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之後,本想立刻出發,他的嚮導卻搖著頭告訴他,暴風雪即將降臨,他們最好還是再等等。
他還沒有見識過平原上的暴風雪,但看營地裡的野蠻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想來確實不是可以單憑意志就對抗過去的災難,只好留了下來。
他的傷口都已經消失。那個跟著他的年輕野蠻人,邦普,並沒有因此而覺得驚訝——從他無限崇拜的目光和恭敬的態度判斷,在他的眼裡,斯科特大概已經是無所不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