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修一下把那張照片抱進他懷裡,“撲通”他又跪在了葉家祖母的身邊,他嘴裡沒有一句話,只有滿臉的淚。新修想起了葉小姐的好,是葉小姐給了他一個家,沒讓他流落街頭餓死,還讓他上學,讓他接受了高等教育,偶爾葉小姐也絮叨他,那是因為他不懂事,那是他瞧不起葉小姐的工作……當他從崔英昌嘴裡知道葉小姐是隱藏在敵佔區的地下黨時他不僅吃驚,更多的的敬佩,還有後悔,他後悔他曾在言詞上侮辱她……現在葉小姐犧牲了,他更更後悔他沒有來得及對葉小姐盡一點點孝,老天都沒給他一個盡孝的機會。
葉祖母抬起頭輕輕嘆息,她心裡的傷悲與痛苦無人能體會到,她假裝堅強地搖搖頭,她想把她心裡的那一些悲痛搖走。
許久,老人慢慢站起來,她弓著背向前一步,她走近新修,她用一雙模糊不清的眼睛注視著新修的眼睛,“娃呀,知道這是誰了嗎?”
新修流著淚點點頭。
“起來吧,可憐的娃呀,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親爹孃,甚至都沒有記住自己爹孃的樣子,娃娃呀你命苦啊!”葉祖母唉聲嘆息,又哭哭啼啼。
“俺不苦,俺有葉媽媽,還有您!”新修跪著往前走了幾步,他一下抱住葉祖母的腿,“俺,俺對不起您!祖母,以後抗戰勝利啦,以後俺給您養老送終!”
葉祖母笑了,老人流著淚笑了,她似乎等著新修說這句話等了好多年,眼前的新修真的長大了,真的懂事了,老人顫巍巍抬起胳膊伸出手攏了一下耷拉到她眼前的一縷白髮,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有新修這句話,俺滿足了,快起來吧,俺可拉不動你這個小夥子呀,快起來,地上涼,這張照片俺替俺嫚交給了你,你一定好好儲存著,有一天你回到奉天,去找找你父母的墳,聽崔耀宏說,是他們抗聯把你父母安葬在塔山~”
新修使勁點點頭。
新修當晚就離開了葉家,新修離開後,葉祖母在院子裡站了很久,風吹著她的一頭白髮,吹著她單薄的棉襖,她沒有感覺冷,她滿臉都是幸福的微笑,她看到了長大成人又懂事的新修,她滿足了。
第二天早上英子和靈子走出自家院子時沒有看到吳蓮,她們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吳蓮的影子,柳巷子裡靜悄悄的。吳蓮不知發生了什麼?英子在心裡一遍一遍打著問號?是不是吳蓮又捱打了?還是吳蓮病了?眼看著上班要遲到了,英子抬起頭看著靈子說,“俺去問問吳蓮,是不是她沒起床,還是她家裡發生了什麼?”
“英子姐!”就在這時吳蓮的聲音出現在小路的巷子口,她正向英子和靈子招手。
“吳蓮,上班要遲到了!”英子邁開腿跑到吳蓮身邊,“你真讓我們著急,你說,這麼冷的天,你想凍死俺和靈子嗎?”
“英子姐,俺不去了,以後不上班了!”吳蓮嘴裡嘟囔著,她的腳步一動也不動。
“吳蓮,發生了什麼事?”靈子抬起驚慌的眼神看著吳蓮。
吳蓮搖搖頭,她心裡好像有難言之隱。
“剛領了兩個月工錢,你剛剛能單獨做工了,你就不想做了?”英子很疑惑又很生氣。
靈子偷偷拽拽英子的胳膊,又抬頭看看天空,意思,再不走真的就要遲到了。
“好,咱們回頭再說,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吧!”英子語氣裡帶著氣憤,為了吳蓮的工作她浪費了一個星期的工錢,今兒,吳蓮輕描淡寫地放棄了這份工作,她又能說什麼?
站在一旁的吳蓮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她嘟囔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看著怯弱的吳蓮英子心升可憐,她想,也許吳蓮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吧?也許是吳蓮情不得已放棄了這份工作。唉,這樣的工作放棄也好,不用天天起早摸黑,不用擔驚受怕,生怕哪兒出差池,被日本人抓進刑訊室摁進水缸裡;更要每時每刻提防監工手裡的長鞭子……英子搖搖頭嘆了口氣,她把嘴裡要埋怨吳蓮的話嚥了回去,她又扭臉看了靈子一眼,“靈子咱們走吧!”
一路上靈子沒有說一句話,好似她知道吳蓮家發生了什麼事。
“你聽到什麼?還是她的後母又打她了?”英子看著低著頭無語的靈子問。
靈子抿抿嘴唇,她想說什麼,她的嘴唇哆嗦了幾下什麼也沒說出口。
“你們日本人都這樣嗎?知道就說出來!”英子生氣了。
“那天休息日,俺看到,她後母領著一個大男人……”靈子吞吞吐吐。
“她領一個男人又怎麼啦,也許她家來親戚啦!”英子不以為然。
“是吳蓮的男人!”靈子的話就像晴天霹雷,炸得英子全身顫抖,瞬間她感覺到她的雙手冰冷。
“不可能!”英子狠狠吐出三個字。她不相信吳蓮的後母那麼可惡,“她怎麼能隨便安排吳蓮的命運?”
靈子不反駁英子的話,不知她想錯了,還是她不想再說吳蓮的後母,她的嘴巴閉上了。英子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