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俺,對不起您,對不起媽媽!”新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撲通”跪下去,他跪著往前走了一步,他抱著祖母的腿大哭。
看著葉祖母與新修抱在一起哭涕,英子站在一旁也哭。
一會兒,葉祖母顫抖著伸出雙手捧著新修的臉,“娃啊,你媽媽有東西留給你,你先坐會啊,祖母去拿來給你,你千萬不要走呀!”
“俺不走!”
葉祖母艱難地邁進了儲藏間,儲藏間裡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
英子擦擦眼淚,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問新修,“新修哥,上個星期是你送來一麻袋玉米嗎?”
新修搖搖頭,他有點不好意思,“不是俺,是家興!家興看到你吃煤渣,他心裡難受,他跑去了火車道,他在火車道上撿了一些煤渣,他用他撿來的煤渣到老鄉家換了四十斤玉米,俺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送來的?”新修嘴裡的話帶著淚音。
“家興?”英子眼前出現了那個英俊帥氣的男孩,“奧,所以,俺們沒有聽到黃丫頭叫,原來是他?俺以為是你,因為黃丫頭見了你也不叫,有一天,俺還盯著門口看半天,俺想,你會突然出現在葉家門口,沒想到今兒咱們在啤酒廠附近遇到了,新修哥,你這次進城就是回家看看葉祖母,是嗎?”
新修搖搖頭,說:“不,俺只是順路,我們還有任務。”
“什麼任務?”
“這是秘密!”新修又搖搖頭,“不能說,雖然英子是自己人,但,這是紀律!”
英子聽到新修說她是自己人,她非常高興,這是她聽到第三個人說她是自己人啦,第一個是她舅母劉纘花,第二個是她三嬸楊玉,第三個就是新修。
“對不起英子,俺不能告訴你……”新修看著低頭沉默的英子,他心裡很過意不去,他是不是應該與英子說實話呢?不行,保守秘密是每一個抗日戰士必須遵守的紀律。
“沒事,你不說俺不問,但,俺想知道,俺二哥也來了嗎?”英子心裡一直牽掛著她二哥崔英昌,剛剛見了新修她不好意思問,此時她還是憋不住問出了口,“他好嗎?宋先生見到他了嗎?”
“嗯,宋先生路過我們那兒,他把你做的鞋墊給了我們,家興看了很高興,他說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墊鞋墊子,大小正合適。”新修一邊說著,他一邊把手伸進懷裡,他從他懷裡掏出一副手套,這是一副男人手套,並且有的地方磨出了口子,已經很破舊,新修尷尬地看著英子,“這是那年我們去煙臺登州時,有一個首長送給俺和家興的,本來我們兩個人一人一隻,家興說,讓俺把它送給英子妹子,不好意思,都用壞了……”
“給俺?”英子滿臉驚訝與興奮,好久以前英子就渴望有一副手套,有副手套能解決她很多的麻煩與煩惱,她每天撿煤渣回來都要用沙子洗手,要洗半天,她要用這雙手編鳳凰扣,有了這幅手套,以後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碎了……”新修低頭擺弄著他手裡的手套,難為情地嘟囔著,“已經磨損出幾個洞啦!以後,以後有了新的……俺再送給你,這副你先湊合著用,至少帶在手上不冷。”
“沒關係,俺會縫,給它補補就可以了,很簡單的!”英子從新修手裡接過那副手套,抓在她小手裡左看右看,她滿臉、滿心的喜歡。
英子又想起了什麼?她猶豫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新修的眼睛,“新修哥,那個,那個黃丫頭是長安送到葉家來的,那天他和你離開了葉家……長安是不是就是家興呀?俺一直因為他們是兩個人,葉小姐活著時告訴俺說是一個人,俺心裡不太相信……”
“家興就是長安呀,呵呵呵”新修笑著看著英子的眼睛,“家興的這個名字是崔耀宏給他起的……”新修突然又垂下了頭,他想起了崔耀宏已經犧牲了,崔耀宏又是英子的三叔……“為了紀念崔耀宏,長安改名家興!”新修語氣低沉。
聽到三叔的名字英子的眼淚在她眼眶裡徘徊,她早已經從宋先生嘴裡知道了三叔和三嬸犧牲的訊息,只是她知道的太晚。
正在這時,葉祖母從儲藏間出來了,她身上帶著一些蜘蛛網,英子急忙上前扶住老人,她把老人頭上、身上的蜘蛛網抓在手裡團成團扔到了院子裡。
葉祖母手裡捧著一張相片,相片顏色已經褪色,泛黃的相片中有一個穿著軍裝的魁梧的男人,男人身邊坐著一個小巧俏麗的女人,女人是小圓臉,眉眼非常俊秀,她身上穿著一件花緞子立領短襖,耳後梳著蓬鬆的髮髻,髮髻偏右側有一個漂亮的頭飾,女人懷裡還抱著一個頭上帶著老虎帽的嬰兒。
“祖母,這是誰呀!這個女人可真俊!”英子從葉祖母手裡接過那張相片。
“給新修看看!”葉祖母喘著粗氣,她一邊慢慢把她瘦弱的身體塞進椅子裡,她一邊抬頭看著抱著相片的英子,“這是新修的,英子給他!”
新修一愣,他慢慢走近英子,他慢慢伸出手,英子慢慢把手裡的相片遞給了目瞪口呆的新修。新修顫抖著手抓著那張已經泛黃的相片,那個男人,那個女人,他們是誰?那個男孩又是誰?新修木呆呆地端詳著相片中的三個人,他的眼睛瞬間模糊不清。
“那年崔耀宏把你抱給俺嫚時,他給了俺嫚這張照片……嫚,說,她說等你回家她就把這張照片還給你,她沒有機會了……”葉祖母說著說著淚流滿面,她又想起了她的嫚,她抬起衣袖遮住她的臉嚶嚶哭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