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人是鬼?”黎明的晨光下,龐煖看著視線盡頭的涇水浮橋前的戰場,愈發蒼老的面容上已經是難掩驚駭之色。
在他的視線盡頭,一道持戟的高大身影立於浮橋前,身上的戰甲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但晨光中閃現著暗紅色的顏色,那是無數趙魏聯軍士卒用鮮血的顏色。
從昨夜趙魏聯軍發起進攻後,一直不曾停息,趙魏聯軍換了一波又一波,進攻從昨夜持續到此時的清晨,而秦國禁衛守軍也不斷輪換,在那道身影的身上,秦國禁衛來來回回換了不下十次,但那道身影從始至終卻未曾後退一步。
一心為師報仇的典慶再一次發起了衝鋒,這一次,那道身影身邊沒有了秦國禁衛,有著的只有一道橫戟的身影。
在龐煖的視線中,那杆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的長戟高高的揚起,一道道猶如水流的真氣在戟頂彙集,隨即豎斬而下,讓趙魏聯軍無比熟悉而恐懼的能量團向魏武卒襲殺而去,所過之處,將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土塊亂石頭被裹挾著,待衝擊到魏武卒面前之時,已經變成了一道巨大的土石圓球,隨即轟然見炸開。
哪怕魏武卒持鐵盾,披重甲,也在一瞬間被炸飛十幾人,陣型隨著空出了一個巨大的裂口,土石亂飛之下,猶如一道道暗器,衝擊著魏武卒,幸運的人有著鐵甲防護,雖能會受傷,但還死不了人,但有倒黴的是,卻是被直覺貫穿了臉皮、頭顱。
一擊之下,幾乎覆滅了一隊魏武卒,而這樣強悍的攻擊,對於那道身影來說,卻似乎只是尋常。
在持續一夜的大戰中,每當秦國禁衛難以支撐時,那道身影就會用出這樣的攻擊,如此的樸實無華,但卻又是那般的恐怖。
此刻,在龐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自己見到過的一柄戰劍的影子:鎮嶽,趙國北境柱石李牧的佩劍。
“鎮嶽,想來就是如此吧?”龐煖長嘆一聲,一時間只覺得心灰意冷。
龐煖活了這麼大的年齡,去過齊國,遊歷過三晉,一流高手他見過很多,哪怕是宗師高手,他見過的同樣也不少,別的不說,當年享譽燕齊之地的名家公孫龍,這位幾乎一隻腳已經踏入大宗師之境的名家宗師,以離堅白之說踏入宗師境,一身武功將名實之道詮釋到極致,虛實之間,變化無窮,最是擅長群戰,但哪怕是公孫龍,論到群戰能力,與此時的楊明相比,也是多有不如,那可是整整一夜高強度的戰鬥,他竟然沒有出現氣枯力竭的情況。
光是這份氣力,就已是駭人聽聞了。
“大將軍,回援的秦軍前鋒距離此處只有八十里了。”一個親兵從遠方疾馳而來,來到龐煖面前,小聲地說道。
“已經八十里了啊,看來終究是取不了他的性命了。”龐煖道,一時間只覺得意興闌珊。
在昨日,他就已經得到了呂不韋親率大軍回援的訊息,那個時候的他已經知道,自己此次奔襲咸陽的計劃已經不可能的成功的,他能夠做的也只有撤軍了。
但在撤軍之前,龐煖卻還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徹底覆滅秦國的這支禁衛以及他們的首領楊明。
在幾天的大戰中,楊明以及這支禁衛讓聯軍上下傷亡慘重,卻無可奈何,從魏國大將軍朱亥,再到普通計程車卒,傷亡在這支秦國禁衛手中的數字,竟然還要在攻城士卒的傷亡之上。
尤其是楊明在此戰表現出的能力,更是讓龐煖心驚,那在軍中縱橫無敵的武功,再加上對軍勢洞若觀火的覺察力,在臨陣之時,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龐煖想要在退兵之前,擊殺這樣的存在,如此,哪怕這一次突襲咸陽的計劃已經失敗,也不能算是毫無收穫。
也正是因為如此,龐煖才下令連夜攻擊浮橋,只是,龐煖的這個計劃隨著秦軍前鋒的逼近,成功的可能已經越來越小了。
“罷了,罷了,此等人物,合該名揚天下。“龐煖長嘆一聲,心中苦澀而不甘,甚至還有著羨慕,但也只能如此。
這個天下很大,人也很多,但真正的主角卻是有限的,龐煖也想在這個名為天下的舞臺上當上一幕的主角,可惜,這一次,他註定是要成為配角的人,真正的主角另有其人。
“撤軍吧。”龐煖說話間再次恢復了平靜,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是要真正的謝幕了。
隨著趙魏聯軍鳴金收兵,戰場上計程車卒紛紛退走,只有典慶在離開時,深深的看來一眼依舊留在橋頭的楊明。
他隱約間意識到,自己這一生想要為師父報仇,估計是不可能的事情的。
隨著趙魏聯軍褪去,沙洲之上,幾乎已經難有可以站立的秦軍禁衛一個個不由鬆了一口氣,他們之中,有的人已經死去,有的人正在與傷痛抗爭,有的人已經累的力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失去了戰力的人。
若趙魏聯軍繼續進攻的話,他們就只能撤出沙洲逃向涇水北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