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局勢慘淡,如同一個深不及底的漩渦黑洞,吸扯著整座青州城。官場,商場各自傾軋扯皮,賑災諸事已經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陳修潔身為負責一府漕糧的主官,更是被推在最前面炙烤,下臺不得。侯厚琮居中排程,到底也抵不住那座王府經年累計的威望,上上下下,撐得都極為辛苦,不然也不至於會選擇陳跡的法子,搏上一搏。
換在往年,災情之下總要死人的,依著某些慣例,青州府做的其實已經不差了。奈何剛剛過去的這個年頭,朝堂中樞換了一波大佬,青州必然是要承受一波“有理有據的打壓”。陳修潔這類遠離朝堂的,權且只是用以達成目的的棋子。眼下危局,除了青州頑強自救,也只能希冀朝堂某幾位大佬捨得權位,暫且退居二線了。
當然自古“求人不如求己”,歸根結底,還是得靠自己頑強自救。
陳修潔往各縣已經派出了專門督糧隊,扣扣搜搜到底還是有一部分收穫,於大局雖然不過杯水車薪,卻也聊勝於無。另外由侯厚琮直接出面,青州士紳也不得不賣點面子,城外得以搭起那麼些冷鍋冷灶的粥棚。再又礙於如今落腳青州驛站的前任閣老,也感化不少士紳慷慨解囊。當然都是治標不治本,糧價依舊虛高不下。
早前允諾的賑濟糧,目前為止撥下來的還不到十分之一,鄭家凹的局面可想而知了。
陳跡對於這些,大抵是曉得一些。藉由在過去三五個月搭建起來的簡易情報網,遠在鄭家凹的他對青州城也一直沒有徹底切斷聯絡。只是礙於自身太過渺小,即使找到了很多線頭,也很難抽出真正有用的大幕。眼下所做的,倒像是在服軟了。
私下裡,真正的準備則已經開始了許久,這還是揹著陳修潔做的“不怎麼上的檯面的勾當”。
冒雨敲了各家大戶的門,回去府衙的半途,陳跡離開隊伍,回了陳家。
時局動盪,陳家上下也提了心思,因而陳跡過來時沒有多餘耽擱,進屋後徑直去了自己的小院,路上交代老管家不要將自己回來的訊息告知別人。閒碎間到了院子,拍了申秋的窗戶,將人叫了起來,跟著脫了蓑衣斗笠,進屋找了身乾淨衣裳換上。
申秋聽著動靜起床,隨意披了件衣裳,從床前摸了根棍子,小心翼翼出門來,廳堂裡見到是陳跡後,才忙過來幫忙。陳跡斜了他一眼,打發他再去披件衣裳。
折騰片刻,主僕二人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坐了下來,陳跡開門見山,直接問到:“交代你做的事情,怎麼樣了?”
申秋臉色一肅,“如今賬上的銀子已經用完,各家錢莊都打了好些欠條,依著他們的意思,老爺的名聲,陳家經久的名聲,也就值這個兩了。”
陳跡點點頭:“青州這邊,應該沒人曉得吧?”
申秋道:“應該沒有,最多與登州有往來的幾家錢莊會有些做不實的訊息。”
陳跡道:“如此便好。現在我們手上有多少糧食?”
申秋從身上摸出一本貼身小冊子,遞了過來,介紹道:“登州陳傢俬倉裡,能夠勻出五千石,只要少爺需要,七天內就可以運抵。另外在登州各家錢莊共計借銀十一萬兩,按著兩個月前的糧價,又恰逢南方的糧食運抵,糧價基本保持在八兩銀一石,購置糧食估摸著一萬四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