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冰州和徐陽秋頂多算個飯搭子，而且還是買單的那種。西楚人多以商人自居，講究優雅有風度，所有菜色普遍是量少，精美還很貴。而北汗，被稱為生長在草原上的國家，多大吃得都是秘製滷和炭烤的牛羊肉，不用想價格自然是高。鄭冰州平日裡生活拮据，要買就是買些書看看，全部家當就只有換洗的三套衣服，身上的各類暗器，還有就是買的書，他所有的積蓄沒人知道在哪裡。所以這頓飯就只能讓倒黴的徐陽秋買單，其實徐公子也不窮，商禮院夫子聘請前餘亦就給了他一筆俸祿，再加上在統查府掛職也有銀兩可以拿，但是誰叫徐公子平日裡開銷大呢，作為一個愛臭美的跟屁蟲每月買衣服配飾就要花上幾十兩，更何況人家每次去找婉容都會給她帶些新鮮玩意兒，這麼一來二去時間久了也就吃緊，今日這麼多女娘在場他可不想丟了面子，就硬著頭皮掏出了這個月僅剩的五十兩銀子。
當三枚銅板放在他手心的時候，咱們的徐公子想去死了算了的心都有了。
幾位女娘先後上了馬車，茲事體大，挖人牆角的事兒可不能在外面說，要是被人聽見了就沒機會了。
東家們談事兒，鄭冰州也就沒有跟著的必要了，就想著先回商禮院，徐陽秋也不想再在這傷心地多逗留，也想著跟著鄭冰州一起回商禮院，回書房躲起來好好大哭一場。
婉容沒上馬車，在徐陽秋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徐公子腳下步伐一頓，回身之後又是一副勾人魂魄的靚仔笑容：“怎麼啦？”
婉容見他這樣子也是絲毫沒有辦法，無奈嘆氣後緩步到了他面前，將自己的荷包放在了他手裡。徐公子雖然窮但有志氣，婉容剛轉身準備回去就被他一把扯了回來，荷包重新回到婉容手裡，徐陽秋難得認真：“我不會花女子的錢。”
徐陽秋不怕那臨王，不慫那太尉，對著臨王妃能打嘴炮，看著永樂郡主更是沒輸過。若是餘亦不用武力鎮壓，這一幫人裡能拿捏的就只有婉容姐了。這位昔日花魁柳葉眉細微一蹙，裝出一副佯怒模樣，輕聲道：“那你以後來找我就準備空著手來？”
說著就把荷包又重新放在了徐陽秋手裡，徐公子哪見過這場面，他不自覺嚥了口口水愣在了原地，直至婉容上了馬車才回過神。這一瞬間他都激動的想大喊一句表個白，但他不敢。看著手裡的荷包，突然覺得其實...胃不好也挺好。
娘子沒空陪他吃午膳，餘亦都不知道何去何從，心裡想著孫明誠的事兒，腳下不知不覺就到了桃花酒肆。每次回到這兒餘亦總會想起關二五那不可一世的傲嬌嘴臉，他上前輕叩門環，裡面傳來了趙青山睡意朦朧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餘亦聞聲推門而入，其實之前餘亦還是覺得挺對不住關二五的因為按著趙青山邋遢的性子肯定會把關伯伯留下的遺產霍霍的亂七八糟。只是今日也出乎意料，酒肆不僅不髒，而且乾淨的一塵不染。所有桃花釀的酒壺更是擦得似是在發光，再往裡走，趙青山正躺在院子的搖椅上輕搖著蒲扇，這一瞬間真有些關二五的模樣。
餘亦一愣，他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循著望去恰巧看到了穿著常服，卷著袖子手裡拿著髒抹布的安帝！見到這一幕先不說做夢能不能夢到吧，要是按照常理死之前應該是見不到的。它確確實實發生了，就算餘亦見過大風大浪這一刻也被驚得忘記了行禮，只會張著嘴巴，支支吾吾：“陛...陛下您這是......”
平日裡就沒有什麼皇帝架子的安帝倒是絲毫不在意，反而朝著裡屋喊道：“李子，搬張椅子出來，店裡來客人了。”
話畢，李公公就一臉憤恨地伴著一張竹椅到了院子，放下後不情不願的行禮。李公公平日裡哪有什麼怨言，都是安帝說什麼他做什麼，今日這表情更是餘亦從未見過的，這一刻他真的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李公公嘆了口氣，帶著些祈求說道：“黃公子，您能不能別叫我李子，太難聽了。”
餘亦心有餘悸，還好沒帶著娘子來，不然她看見這配置怕是要暗地裡嘲笑陛下好久。
安帝展著少見的笑容，興沖沖跑到餘亦身邊說道：“子臨，快叫伯父。”
餘亦一怔，還沒說話一旁躺椅上的趙青山先開了口：“別叫，我江湖散人，不喜歡你們宮裡那一套，餘亦和我是兄弟。”
餘亦尷尬一笑，這次換成安帝怔愣了，他緩了半天才委屈說道：“哥，那輩分不就亂了嗎。”
哥？？？！！！
今日還真是驚喜不斷啊，先是孫明誠莫名其妙回都城，再是面見陛下被拒絕，現在又在這桃花酒肆見到當朝國君一邊卷著袖子幹活一邊叫個乞丐模樣的人為哥。沒點好的抗壓能力還真是扛不住這一連串的驚喜。
趙青山從始至終都不曾睜開眼睛，一直都是語氣平淡：“那就各論各的。”
好一個各論各的，餘亦被這兩人整得有些不知所措，就乾脆自己打斷了現在著理不清楚的關係話題，反正今日就是有事要問安帝，好不如趁著現在問：“陛下，您為何要召孫明誠回都城？”
安帝一愣，走到那把給餘亦準備的竹椅上坐下，將手裡的髒抹布遞給了站在一旁的李公公，沉聲說道：“這局棋下到現在，也該為收尾做準備了。”
“收尾？”餘亦不解問道。
安帝卻是鄭重頷首臉上卻是流露出些許憂傷：“這宰相大人，已經不是以前的宰相了。他在宮中門生眾多，我需要有個能讓他們閉嘴的理由，為了以防外一，下月春闈你來主考。”
一國之君想得也比餘亦多很多，對於劉文中，餘亦只是想讓他繩之以法，從而問出摘星樓的下落，繼續深挖父親餘建業的死因。而安帝要顧及的問題就有很多了，劉文中若是被抓，他提拔的門生定會出亂子，所以抓劉文中需要確切證據。除此之外還要防著劉文中這麼多年補下的暗子，換人就是最好的辦法，至於換誰，怎麼換，那就看今年春闈的考生了。老臣忠臣頂替那些馬首是瞻的宰相門生，敲山震虎，穩固朝綱。
但餘亦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這讓孫明誠會都城，和尋找劉文中的確切證據有什麼關聯，思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餘亦心頭一顫，看向那正在給趙青山倒酒的一國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