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眼色讓手下搬救兵的將領名叫姚克明,是莫營的遊擊將軍,也就是莫營的二把手。
姚克明見著龍兄弟被莫崇文一馬鞭抽在肩上,又被連踹幾腳,擔心主將情緒失控鬧出人命,連忙叫上親兵標將都司楊天福跑上窯頂,把盛怒之下的莫崇文死死拉住。
副將和親將都出面求情,莫崇文只好下令將龍啟勝軟禁在中軍,禁止他的那張嘴胡說八道,以免動搖軍心。等到開封解圍,便讓他老實滾回四川去。
莫崇文正在吩咐屬下,便見一彪人馬向土磚窯這邊疾馳而來。領頭的旗號,乃是一個“溫”;拖後的旗號,乃是一個“楊”。莫崇文一見,連忙帶著姚克明、楊天福下到窯底上前參見。
姚克明翹首以盼的援兵,在最恰當的時機趕來了。
來者不是別人。一位正是莫營的上官,官拜四川援剿總兵的老將,貴州人溫如珍(注一)。
另一位,則是同受溫如珍指揮的楚軍參將,成都人楊國棟。
溫如珍身材矮小,面板黝黑透紅,臉上溝壑縱橫。乍一看不像官軍大將,反倒像田中老農。
和莫崇文一樣,溫如珍也是在貴州之役中起家,此後積功多年,這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不過作為四川援剿總兵,溫如珍倒沒在四川境內打幾仗。
溫如珍前些年一直在陝南的興安一帶剿賊,成日裡爬大山鑽老林。莫崇文駐軍川北太平和陝西鎮安一帶,訊地一北一南,距離不遠,兩營經常協同作戰。
一次莫崇文去支援溫如珍,結果大意了,被埋伏的流賊反包圍在一個無糧無水的山頭上,困了九天九夜,眼看就要全軍覆滅。是溫如珍帶兵衝散流賊,莫崇文才趁隙跳崖逃生。
正因為有了這段經歷,因此溫、莫兩人的私誼甚篤。
莫崇文離川入豫,溫如珍同樣接到了丁啟睿的調兵檄文。溫營只好放棄興安,從興安西南地區出發,經鄖陽、襄陽向南陽開進。
誰知走到半路,溫營中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直至上月底,溫營才到達確山。不僅失期兩個多月,而且兩千多人死了一半,有戰鬥力計程車卒僅剩八百。
丁啟睿要治溫如珍的罪,溫如珍上書自辯,莫崇文也行文擔保。後來查實的確是老天降下瘟疫,治罪之說才不消而散。
不過,溫如珍雖然脫了罪,一個“瘟神”的綽號已經在營中傳遍了。他自拊兵力弱小,便與莫崇文結伴行軍。莫營在前,溫營在中,楊營在後。這三營六千餘人的隊伍,在龐大的左軍行列中,儼然又是個小集團。
楊國棟的相貌與溫如珍反差甚大。
楊國棟身材修長,面色紅潤,一縷細長飄逸的鬍子修剪得整齊有型。
最吸引外人眼球的地方,還不是他的身材相貌,而是他那身穿著。
只見楊國棟身著一襲白色戰裙,腰纏紅色錦帶。頭上沒有戰盔,只有一頂遮陽的漆紗大帽;錦帶未掛戰刀,只有兩串耍帥的香囊玉佩。
他彷彿不是去衝鋒陷陣的大將,而是來遊山玩水的書生。
楊國棟自稱是成都府新都縣人士,乃是原首輔楊廷和的族孫,也就是狀元公楊慎揚升庵的族叔侄。奢安之亂時,他投身行伍,充為材官。熊文燦主政時,從貴州調到湖廣,成為楚軍將領中的四川人。
既然自稱是宰相和狀元公的族人,那麼就要有點書卷氣息。
楊國棟的正經職業是丘八,但最瞧不起的職業也是丘八。他很少與同在軍中的將領們稱兄道弟,反喜與文官和書生們吟詩唱和。別人練兵那就是真刀真槍一招一式,他練兵是站隊走路列陣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