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孫傳庭不可能在三、四個月後出關救援開封,必然會帶來兩個嚴重的後果:
一是朝廷南北夾擊的宏大戰略構想,變成了痴人說夢;
二是左良玉失去秦軍協同,只得孤軍北進。那時,他能不能自保都是難題,何況救援開封!
開封完了!
這個念頭一旦生成,便像毒蛇一般撕咬著謹德殿內眾人的心。
開封無糧無兵,豈可久撐?一旦中州失守,下一個地方要麼是湖廣,要麼是漢中,要麼就是闖賊的老巢——陝西了。
世子這節慶不休息,召集我等群議所謂“天下之吭”,定是已經料到了什麼!
眾人暗暗感嘆之餘,再次對朱平槿未卦先知的神通敬畏三分。不過他們來不急感嘆,便很快被世子與廖撫的下一段麻辣對話給撂倒了。
世子問曰:“中州天下腹心。若開封不守,闖賊何處去也?”
廖撫對曰:“或言闖賊五十萬,人馬俱行,橫寬二十餘里,舉目無邊。
河南千里無糧之地,這許多人馬豈可久留?
山東、北直、陝西、山西亦是無糧缺糧之地,闖賊必不會去。
獻賊與革左五營正在安徽流竄。上月舒城守將孔廷訓叛,獻賊改舒城為得勝州,設偽官令鄉人充值。若是闖賊去安徽,諸賊間必起紛爭。
是故老臣以為,闖賊所去者,必是湖廣!
湖廣天下穀倉,闖賊得之數載,天下危殆!”
世子再問曰:“闖賊既去湖廣,那湖廣可守何處?長江兩岸,夷陵、荊州、嶽州、武昌、黃州五城,皆是天下聞名的大城,可守乎?”
“夷陵領夔門之險,長江之要,自然當守。不過湖廣之兵,盡聚於承天府。荊州、嶽州、武昌、黃州四城皆無兵少兵,可守則守,不能守則棄之!不過,世子漏了一城……”
“鄖陽為漢中門戶,不可不守!”
“正是!湖廣巡按高鬥樞正駐鄖陽。此人為崇禎元年進士,以知兵善守聞名。其曾侍從經宴,遷長沙兵備,擢湖廣右參政,曾以五百弱兵守住長沙。此人在隕,興安門戶無優矣!”
“荊州、嶽州、武昌、黃州四城皆可棄之,那湖廣可守何處?”
“世子天縱英才,用兵神鬼莫測。老臣肉眼凡胎,難窺天機。不敢欺瞞世子,老臣思之再三,這才有一二心得!”
“廖公不妨講來聽聽!”
“老臣遵旨!
老臣先說練兵。
雅州之前,世子練草標於碧峰峽,旬日而得強兵一營。何以選擇碧峰峽?此處地僻山險,於雅州者可謂邊緣,此其一也!
迴歸成都後,世子練護衛逃軍於松林山,又得精兵三營。何以選擇松林山?此處同樣地僻山險,於成都者可謂邊緣,此其二也!
長平山之戰後,世子練莊戶於川內各王莊,再得精兵上萬。何以選擇各王莊?莊戶平時為民,戰時為兵,雖與省垣近在咫尺,卻大隱於市,於朝政者可謂邊緣,此其三也!
再說用兵。
新政壩既非州縣,亦非關隘,世子駐兵於此,一舉截殺姚玉川與楊秉胤於長平山、大儀山。訊息傳來,本撫愕然。何也,長平山與大儀山本是名不見經傳之窮鄉僻壤,較之保寧順慶兩府各府州縣城寨關隘,籍籍無名,可謂邊緣也!
又看歲末之戰。世子屯兵順慶,並未直攻營山、渠縣、嶽池、廣安,反而坐鎮合州、定遠,控扼嘉陵、渠江,驅土暴子於廣安與嶽池兩地,聚而殲之。合州、定遠,較之嶽池、廣安,可謂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