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槿沒底,他手下的將領同樣沒底。
傳言闖軍五十萬,左軍二十萬,護國軍一共十六個步兵團,四個騎兵團,總兵力不足六萬。地方軍裝備簡陋,缺乏野戰能力,還要守備省內;漢中需要步騎炮兵兩萬,那麼能夠東出夔門的部隊最多隻剩三至四萬人。
這點兵力只能完成有限的目標。但若敵人不配合,一開始便把全部的力量壓上來,那時怎麼辦?
守點!朱平槿腦中火花一閃。
去年進軍川北,便只守了新政壩一點。能否在廣沃的湖廣大地上尋找可以持續堅守的要點,並以這個要點為支撐,控制周圍的區域;以這個要點為基地,向周圍更為廣大的地區滲透!
這個要點,對於護國軍,對於剛剛崛起的朱平槿,就是那個“天下之吭”!
……
殿內的人們,已經殺作了一團。原本涇渭分明的界線,已經模糊成了一鍋粥。
總後勤部第一副部長吳泰認為,襄陽城除了城垣殘破之外,還有兩個後勤方面的因素不利於長期固守。
一曰缺糧少餉。
襄陽去年初被獻賊攻破後,城內的糧食和財富被洗劫一空。此後左軍與闖、獻二賊在襄陽附近反覆拉鋸,官軍拉兵征夫,流賊裹挾殘殺,對襄陽農事的破壞極大。
此前左軍的糧秣主要依靠襄陽鄖陽兩府,後來湖廣官府不願協餉,左軍便自行搶劫。兩邊把官司打到朝廷,朝廷支援了左良玉,此後左良玉便打著“奉旨搶劫”的名義,更加有恃無恐。
目前左軍擁兵二十萬,月耗糧食十萬石,豆餅乾草無數,供給完全靠搶。他們如同蝗蟲過境一般,鄖陽搶光了搶襄陽,襄陽搶光了去搶南陽。湖廣、河南兩省官府和百姓對左軍恨之入骨,送了左軍一個外號,名曰“左蝗蟲”。
可現在連左蝗蟲都搶不到糧食了。當地的供給情況可想而知。
二曰逆水運糧,糧道易斷。
漢水乃是大江,故以“江淮河漢”並稱。漢水從襄陽經承天府到漢口,綿延數百里。每遇夏秋洪水下洩,便要依賴人力拉縴上行。若是大戰爆發,敵人以鐵騎步隊巡岸,以舟師鐵鏈橫江,人力拉縴便完全不可行。一旦漢江水道被截斷,襄陽守軍便面臨斷糧的危險。
吳泰還提醒殿內眾人,當年宋元襄樊大戰,元軍正是用了劉整之計,以榷城困城,以築壘阻江,以回回炮摧城,最後逼得糧絕的呂文德出降。襄樊一失,不數年南宋滅亡。這個教訓深刻,請大家千萬別忘了。
“軍無糧則自散”,這個淺顯的道理誰都懂。一條簡簡單單的缺糧,便足以否定其他任何理由,不管這些理由聽起來多麼美好。
所以天下之吭,必是糧草不會斷絕的地方。如荊州,既是大城,又在江邊。只要控制了荊江江面,城裡兵糧便可源源不斷地得到補充。
吳泰從後勤角度論證堅守襄陽的困難,總監軍部的孫洪則補刀,從政治上論證了堅守襄陽的困難。
孫洪道,襄陽府的百姓南逃荊州、夷陵,後來又逃入四川的百姓不少。想必襄陽那裡,已經相當的不妙。至於如何的不妙法,情報局那裡已經積累了相當多的詳細資料……
還必須說明的是,由於官軍軍紀敗壞,殺良冒功,襄陽以及附近各府的百姓對官軍之痛恨遠勝於賊寇。如果護國軍貿然進駐襄陽,又不能迅速讓當地百姓得到好處的話,百姓們不僅不會支援護國軍,反而會加入賊寇攻打護國軍。
有了左軍這個壞榜樣,當地的官府和士紳也對外來官軍十分排斥。要他們自願出糧協餉,除非流賊把刀子架到他們脖子上……
總之,由於沒有“人和”這個要素,在襄陽府統戰工作必將遇到許多困難,也需要更多的時間和創造更多的條件。
兵力如何部署,是總參謀部的執掌。作為總參謀長,舒國平不僅反對駐守襄陽,也反對駐守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