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元月二十五日天黑之後,就在闖天虎袁可儀對金城寨、土門場和新政壩展開全部襲擊的當口,蛋痛的蜀世子朱平槿躺在廖大亨的車子中,秘密地向保寧府的首縣閬中城轉移。
閬中城城高牆固,地勢險要,三面環江,易守難攻,安全性有保證。更兼交通方便,資訊暢通,歷來是川北中心,便於指揮控制。城西有壽王就藩保寧府時赦建的壽王府,府內有鳳凰山,遙接北面的蟠龍山,可以作為朱平槿的行在。
壽王弘治十一年就藩保寧府,六年後即移藩德安。目前保寧府衙和川北道署雖在壽王府內,還有部分偏殿院落已經請旨出售給民家(注一),但礙於禮制森嚴,壽王府承運殿及大多數中軸線上的宮殿都處於空閒狀態,無人敢住。
因為閒置已經一百三十八年,這些巍峨壯麗的宮殿都在歲月的流失中變得破敗不堪。不經過大規模修繕,是絕對不可能入住的。壽王府的城牆也拆了,可府的內院高牆仍在,可以為某位貪生怕死的傢伙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感。
既然保寧府有這麼多的好處,於是朱平槿決定,將川北軍事指揮中心和後勤基地由新政壩逐漸轉移至閬中城,在壽王府內開設重慶軍區前進指揮所,就近指揮和供應川北官軍。這個前進指揮所暫由廖大亨親自坐鎮,在保寧府的護國軍賀仇寇部及川軍、楚軍各部都歸該指揮所指揮。
……
夜半時分,朱平槿、廖大亨一行在賀氏族人和莊丁的接應下,渡過了嘉陵江南津關浮橋,進駐了閬中城。
劫後餘生的川北巡道葛奇祚提前得知訊息,率保寧同知項國瓚、閬中知縣張昌等文武官員在閬中城外南津關浮橋橋頭處跪迎。朱平槿身體有癢,便令張維上前宣旨,暫不接受外官拜見,只是請骨瘦如柴、淚光盈面的葛奇祚上車說話。
一行人經閬中城的南門——錦屏門入城,入駐了壽王府內川北道署旁一座深邃幽靜的大院。然而朱平槿並未得到多少修身養息的閒暇時間,因為第二日天未見亮,從新政壩和蒼溪縣就陸續傳來緊急塘報。
重返新政壩的許守財奏報:俘虜供稱,土暴子闖山虎袁可儀部已於昨晚向新政壩至金城寨一線大舉出擊,目前新政壩、長平山和土門場都確認遭到襲擊。
新政壩外圍的東山據點被土暴子圍攻,點燃了篝火三堆,表明他們正在進行苦戰。
新政壩外圍之金魚山、小東山和燕窩山據點亦有篝火點燃,說明新政壩外圍已經全線接敵。
長平寨派快馬到新政壩報告,長平山以北的土門場被夜襲。從長平山頂可見土門場火光沖天,估計防守土門場的朱老爹所率一個新編中隊凶多吉少。
新政壩的城牆亦有零星土暴子趁夜爬城,正好被剛剛渡江增援回來的許守財一個半連裡外合擊。許守財震怒之下,已傳令將俘獲的十幾名土寇全部斬殺。他正在組織兵力,打算天亮後先解新政壩外圍之困,然後沿官道進入長平山,增援土門場。
趕到蒼溪縣的程翔鳳、王大牛和王省吾也聯名奏報:
王朝陽叛軍急攻蒼溪不下,不得已丟下兩百餘傷兵,於昨日午後倉促向劍門關方向撤退。其部後衛守住山間隘道,阻擋追兵迫近。
侯天
錫部偏將侯應起率百餘騎兵加入了嘉措的第三騎兵營。晚間,侯應起持侯天錫和程翔鳳二人手書,親入王朝陽叛軍,爭取招安王朝陽。目前侯應起尚未迴歸,亦無訊息傳來。他們擔心王朝陽藉機拖延時間,請示天亮後立即攻擊。
……
燭火跳躍,朱平槿半臥病榻,被子上放著兩份塘報。廖大亨端坐於榻前,一臉嚴肅,而隨行的錢維翰、劉名升、洪其信、劉文鬱等幕僚、參謀,則靜靜侍立一旁。
廖大亨率先打破沉默:“世子,土暴子突然大舉反攻,必是得了張繼孟這逆臣之告密。老臣所憂者,非獨金城寨至新政壩一線。中路漁溪、恩陽一線之馬乾、張奏凱部和右路賈登聯部亦有危險!如今有戰、守、撤三策,老臣之意,他們戰不足,撤不能,最好是守,一直堅守到援軍到來。如護國軍能迅速抽調勁兵一團北援,則以護國軍為錘,以王祥之巴州為砧(ZHEN),東西對攻、南北夾擊……”
錢維翰也道:“世子、東翁,如今王朝陽打不得了。只要王朝陽甘願受撫,立可轉用千餘兵力於中路或右路……”
朱平槿沒有開口,他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緘默不言的劉名升。劉名升昨日曾密報,他派出與張光陪死信箱聯絡的探子沒能及時回來,估計路上出了問題。沒有情報支援,那麼只能再次盲目決策了。
劉名升不說話,他身旁的洪其信倒開了口。
“世子,臣之意,是晚上不動,白天動!”
見朱平槿將目光掃過來,洪其信連忙補充道:“世子,土暴子地熟人熟,護國軍以客攻主,地形和軍情上首先吃了虧,因此進攻要猛,但更要慎!目前我們兵力嚴重不足,從新政壩到金城寨只有五六個連不到一千人,還要擔負守備任務。如盲目出擊,遭遇失敗,則大局壞矣!
臣以為,應迅速結束廣安諸軍修整,抽調有力一部前來。賀將軍所部已經出發三日,按腳程推算,他們已經到了順慶府,今日天明便要渡江。臣建議他們不必渡江,立即北進蓬州,再從蓬州直接進至金城寨。金城寨糧食充足……”
洪其信的話被朱平槿打斷了:“其信之意,是原計劃之三月總攻必須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