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瀚不準李佐才將華陽王府的存糧用於澧州城防,理由是很充分的。
蜀王府調集重兵為士紳守城,難道不需要銀子?以蜀府兵之花銷,五千人一年便要耗銀三十萬,徵集民壯、加固城池,耗銀又不知凡幾。這筆銀子理當由澧州士紳承擔。
這個帳沒算清,又來打王府存糧的主意,難道當王府是冤大頭嗎?
“可此數甚大,以澧州一州之力,學生也難以……”
五萬石的軍需派餉可以承擔,但對於十二萬石,李佐才委實不敢輕易應承。
澧州的一州三縣屬於嶽州府(今岳陽),佔了嶽州府一半州縣。嶽州一府全年正稅不過十七萬石,如今蜀藩的派餉相當於澧州的正稅翻番,那些士紳如何肯幹?再說現在闖獻皆未入省,如果貿然派了下去,闖獻又遲遲不來,那他李佐才將在澧州大失人望,成為眾矢之的。
李佐才不肯接單,朱至瀚也不好硬壓,兩人頓時就僵住了。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在朱至瀚、李佐才兩人身後響起:“區區十二萬,這有何難?”
兩人回身一看,原來是譚奉玄。
“原來是小譚大人,嚇殺老夫也!”
“事急矣!蜀世子如不發兵,澧州必不能守!世叔何須躊躇?”
“此間道理,老夫何嘗不懂?”
李佐才一臉焦慮,焦慮中更多的是自己的前途:“士紳多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之輩!沒有流賊刀槍逼迫,他們一粒糧也不想給。此地並非蜀地,一味用強,倒會適得其反!大敵當前,切不可自己亂起來,學生請朱公子三思!”
“世叔無憂!”譚奉玄笑道。不等李佐才發問,這名三國愛好者轉向另一個三國愛好者:“兄臺可知曹操屯田許下之故事?”
孰料李佐才也是看過三國的。
“賢侄之意,莫不是讓蜀府兵屯田?”
“曹魏屯田許下,用官牛的,其收穫官六民四;用私牛的,對半分。一人屯十畝,萬人便是十萬畝。秋獲之時對半一分,這十萬石糧食不是出來了?”
說著,譚奉玄再次笑對朱至瀚:“如今湖廣之地,哪會沒有閒田?以下官所知,澧州及安鄉、石門、慈利三縣,閒田不下上千頃。便是我們衛所軍屯,荒蕪之田也不少。千頃之數,區區而已。如此,兄臺之難,迎刃而解!”
“哪裡會那麼簡單!”李佐才嘆息一聲,“澧州荒田不少這不假。可這些荒田大都是有主之地。蜀王府在他們田土上屯墾,那些士紳不先鬧起來才怪!”
“確是沒那麼簡單!”朱至瀚笑對譚奉道:“本公子所需屯田之數,不是十萬,而是五十萬!”
天上飛來一座山峰之類的,大都出自於神話故事和民間傳說。李佐才在澧州生活了近五十年,尚不知道哪裡有五十萬畝閒田。譚奉玄這個襲了世職不久的年輕讀書郎,又豈會知道?
李佐才對那五十萬畝閒田存在的可能性根本沒考慮,他倒是在思索剛才從朱至瀚的言語中,聽出的一些耐人尋味的東西。五十萬畝,是屯田還是屯兵?
“五十萬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