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虹從雅州離開時,雅州知州王國臣、雅州守禦千戶所代理千戶陳法傑等文武官員再度離城相送,規模不亞於朱平槿上次率軍離開雅州。王國臣等投靠王府的上層官吏,已經知道了成都驚變。朱平槿繼位藩統,羅雨虹也就水漲船高,成為了未來的蜀王妃。
羅景雲率了五連的兩個排沿途護送他姐姐。他一直要送到彭山縣,與劉紅婷交接了之後才能返回雅州。羅雨虹之所以如此重視路途安全,除了收租院一劫有了心裡陰影,還因為一路隨行的還有六百多斤沉甸甸的特殊貨物——她透過茶馬走私賺來的一萬兩黃金。黃金不能放在本地消費,否則地區間的金銀兌換差價便無從體現,所以只能運到成都。在天全本地,一萬兩沙金只能兌換約六七萬兩白銀。運到成都重新熔鍊提純,就能兌換到至少九至十萬輛白銀。
農曆五月底的天,已經是盛夏的味道。四匹馬拉的雙輪大車一搖一晃,朱漆車棚上垂掛的紗幔一波一浪,羅雨虹躺在軟席上,眯著眼睛看天邊的落日餘暉。半年了,終於可以和老公靜靜呆上一會兒。不知道朱平槿當了蜀王,王妃會不會在他身邊安排別的女人?
“小姐,想啥呢?”坐在身邊的小紅問,“世子對您多好!走路都把您的手牽著,怕您給摔著了,小姐您還擔心個啥?”
“傻丫頭,你以為男人一生一世都會喜歡你?男人都是些壞種,對你死皮賴臉、發誓詛咒,想得到的是什麼?是你的身子!等他得到了,玩夠了,他就會另尋新歡!這叫什麼?這叫七年之癢!”羅雨虹抓住機會,開始老氣橫秋地給小紅講述夫妻之道,順便傳授幾招馴夫之術。
“哎呀,真想不到這些羞人的事小姐都知道!”小紅臉如其名,可是目光炯炯,根本沒聽過癮的樣子。
“完了!光顧嘴巴快活,又穿幫了!”羅雨虹心裡哀嘆,“真不知道朱平槿在王府裡是怎麼過來的!又是爹媽,又是太監宮女大臣將軍的,半點痕跡不露,還混得風生水起。不簡單!在體制內呆過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就是比我們這些平頭屁民強!”
“前面有一支騎兵!五十人左右,正在向我方快速靠近!旗幟沒看清,來意不明!”一匹探馬慌慌張張跑回來。也許是騎術不精,探子在馬背上搖晃著,一副快掉下來的狼狽模樣。
“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大家鎮靜些!我們已過雙流縣,此地距離成都府不過十五里,哪來的賊人?本將料想,必是聽說羅姑娘回來,王府派出護衛前來迎接。探馬再前去探查,記得打起王府旗號!”一個騎在馬上的年輕將領高聲喊道。
這個發話的年輕將領是第一連的副連長陶先聖。他率領第一連的兩個排,負責羅雨虹一行從彭山縣到成都府的安全。陶先聖是王府左護衛出身,有個從六品試百戶的世職,只是他爹、他爺爺都是正經的讀書人,他爹還考取過秀才功名。他原來也是讀書人,去年獻賊入川,左護衛總動員,他被迫重新穿上鎧甲。他先是護送世子到天全,在雅州參加平亂之後,又被宋振宗兄弟鼓搗參加了碧峰峽集訓。集訓完成後,他與劉連鵬是唯一被朱平槿定為副連級的兩個護衛軍官,其餘的都是排級和副排級。
探馬出去很快又回來了,前面果真是前來迎接的王府護衛。陶先聖鬆了氣,命令解散戰鬥隊形,車隊繼續前進。
雙輪大車繼續開始搖晃起來。小紅按捺不住,掀開紗幔伸出頭,好奇地觀看起遠方飛馳而來的騎兵隊。鐵蹄隆隆,掀起地上塵土,沿著大道逶迤數里。隊伍前頭有面大旗,夕陽斜照,分外醒目。
那是一面紅底金邊的三角長旒旗,一條金色蟠龍盤據正中,五彩七章紋樣點綴在蟠龍上下兩邊,蟠龍之中包裹著一個白底黑色的大字——“蜀”。
蜀字蟠龍旗劃破晚風,獵獵飄揚。領頭的少年將軍,頭戴粗麻布蒙頂笠帽;身穿大紅右衽交領窄袖束腰袍,下身膝襴(LAN)散褶裙,兩肩和胸背都繡有行龍雲紋(注一),英姿勃發、神彩四溢。
“哇,世子今天太帥了!”小紅眼睛好,距離馬隊老遠便叫喚起來。
羅雨虹將頭伸出去,只是看了一眼,立即拍著小紅的肩膀叫道:“停車!我的宮裝呢?是不是在前面車上?”
小紅回頭道:“是呀,小姐說不穿了,我就收起來了。”
“誰說我不穿了,快去拿,我馬上換衣服。”
“啥?在這裡換衣服?”
“對,就是現在換。你來給我擋住!別發愣了,快去!”
“哪件?紅的還是黃的?”
“紅的。穿起來像情侶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