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都是人才(二)
第三個出場演講的是人中關張高安泰。
只見那高安泰不待朱平槿發問,便大幅前跨一步,抱拳說道:“世子欲求自保,不過些許小事,到我天全暫避即可!某不信他獻賊生得三頭六臂,能過我斷頭崖!能破我飛仙關!”他腰上的玉佩香囊隨步擺動,倒像挎的是寶劍。
絕對是今天最酷炫最震撼的開場白!聽了如此的開場白,你無論如何會讓他整場秀完。因為他的開場白,就激起了你的共鳴,道出了你的心聲!
高安泰第二句話再次逗起了朱平槿的好奇:“某是漢人,不是土人!”
難道這位一直被人當做少數民族?
高安泰對自己的三等高富帥身份毫不隱晦,解釋道:“我父高基,我大兄高躋(JI)泰,二兄高登泰,某是老三。大兄高躋泰世襲朝廷武德將軍,天全六番招討正使(注一)。唐末,我祖江南臨江府人高公諱卜錫以軍校從徵西路有功,從此留鎮天全。楊氏之祖楊端以千牛衛從僖宗幸蜀,也至天全。昭宗嗣位,命我高楊二氏分土而治。本朝肇建,我祖內附,太祖高皇帝改天全招討司為天全六番招討司,高氏為正,楊氏為副。故我高、楊二氏均為正宗漢人!”
原來是土司家的高富帥。估計是被人誤會久了,所以在朱平槿面前先來個慎重宣告。
估計高安泰顧及自身的土司身份,於是朱平槿勸慰道:“土司流官倶為朝廷安國治民之需,並無內外之別,更無高下之分,先生不必在意。父王也曾提及汝父從徵於奢、安,曾有大功於朝廷。不過……”朱平槿回到今天的主題,“本世子守國護民有責,奈何棄之而奔天全?本世子竊不取也!”
雖然自己的主意一開始就被徹底否定,但土司家的高富帥毫不氣餒,又道:“世子不想去天全,也罷。某來出個主意。世子你看,”高老三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又點點中間道:“我們四川,四周都是大山,中間一塊是平原和丘陵,形如大鍋澡盆。平原和丘陵住著漢人,四周高山住著土人。如我們天全周邊,西邊是藏人,南邊是彝人,北邊有藏人也有羌人。川東那邊一樣,遵義府那邊是苗人,石砫秦大將軍則是土家人。獻賊要來四川,先得爬山,還得過了我們土司!”
高老三說到這兒,不禁熱血沸騰:“我們土司也是大明朝的官!獻賊亂蜀,我們土司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再來,我們土司一起打他!”
這廝走過的地方不少。繼續深入啟發一下,很有必要。
朱平槿微笑著對高安泰道:“本世子倒不清楚:如何獻賊來了,你們土司家的日子也難過了?”
高安泰沒有察覺朱平槿的陰謀,急忙分說道:“世子您想啊,自古土司都是苦寒之地,能出產些啥呀?比如我們天全,主要的出產便是些馬匹牛羊,還有些金銀鐵器、山貨藥材。至於糧食也產些,但只夠自己吃飯。什麼鹽、茶、棉布、絲綢、瓷器等,我們都不產。西邊的十幾個藏地土司比我們天全還慘,能產的東西更少。今年獻賊禍害四川,老天爺也不作美,我們土司從馬幫買東西貴了不少。鹽自然少不得,那茶也是萬萬少不得。土司苦寒,百姓喜食酥油,酥油性膩,無茶則無以解膩,故百姓甚苦之!聽老輩說,正德隆慶年間,出鹽價一石不過折銀三錢三分,現在已經漲到了多少?官鹽一石四錢三分,可是根本買不到!私鹽動輒每斤兩三百文,比正價貴了幾十倍!弘治年間,出茶價一石粗茶不過折銀一兩,芽茶折銀一兩五錢(注二),如今已經漲到了多少?官價粗茶二兩,芽茶三兩五錢至四兩。私茶又是數倍於正價!如今鹽茶之價暴漲,對榷之馬價卻幾乎未變,這等於是從我們土司家搶錢!”
原來他不僅是壟斷性進出口貿易的受害者,而且是權貴走私貿易的受害者。
朱平槿問高富帥:“聽說自雅州西去,一路甚是難走?高先生可細細說來。”
高安泰回道:“自雅州到我們天全,道路倒還能走。大車走不了,雞公車(一種獨輪車)沒問題。但從天全到藏地,要翻過二郎大山。山高路險,風雪難測,飛石遍地,騾馬人員失足掉入大江者,不可勝數。前些年雅州大震,現在好些路還被石頭還埋著,馬幫也只得冒險透過(注三)。”
朱平槿又問:“天全土司可有興建榷場之地?路上可有盜匪?”
高富帥一聽這話,以為世子有意把走私貿易的大門開啟,當即大喜道:“我們天全土司地方大得很,找塊地方建榷場很容易!盜匪嘛,這年月哪條路上沒有?如果世子有意……”
朱平槿連忙揮手製止了高富帥下面的話,道:“土司子民亦我大明子民,蜀地土司亦我大明之臣。真如先生所說,本世子願稟報父王,興建榷場,組織商隊,以解土司百姓之苦。但鹽、茶涉及朝廷制度,蜀王府歷來遵紀守法,為天下宗藩表率,是故必須徵得官府認同。先生入得我府,正好有時間與本世子商議一番,可好?”
並非所有的高富帥都是笨蛋,只會給爹媽挖坑。高安泰第一次參加招聘考試,就為家裡拉了一筆大生意,當然高高興興應了,還立即宣告要馬上給大兄高躋泰寫信。
這個高安泰也許不是舒師傅三個子侄學生中最有才的,但絕對是目前最有用的。人才啊,收了!憑什麼不收?
只剩最後一位書生了。此人主動應聘,無編制、無文憑、無職位、無級別,但有成都戶口,簡稱“四無一有”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