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晴力氣很大,硬奪過掃帚:“那就去備課,這不是你分內的事。”
孫成蕙益發覺得吳天晴就是另一個劉存義,真誠地說:“吳書記,您是領導,這掃地也不是您分內的事呀!”
吳天晴粗喉嚨大嗓門地嚷:“嘿,我算什麼領導喲?孫老師,你沒聽你姐夫田劍川副校長說麼?我這個書記呀,除了會掃地擦窗子,別的什麼也幹不了嘛!”
孫成蕙氣道:“田副校長是胡說!”
吳天晴找到了知音,嚷得更起勁了:“不尊重黨的領導,瞧不起勞動人民,這樣的人還想入黨?!真是笑話!孫老師,你是復員軍人,業務骨幹,又尊重組織,熱愛勞動,你可要積極向組織靠攏呀。”
孫成蕙點點頭說:“吳書記,我已經寫了入黨申請書。”
吳天晴連連說:“好,好,在行動上也要更積極地向黨靠攏!”
到了年級辦公室,辦公室裡還空無一人,當副校長的姐夫田劍川來了,和孫成蕙談課程安排的事。談完後,孫成蕙便把吳天晴書記對田劍川的不滿情緒說了。隨後她勸田劍川道:“姐夫,我覺得,你對吳天晴書記還是要多尊重,他心裡也苦呀。”
田劍川沒當回事:“吳天晴根本就不該到我們學校來做黨支部書記,掃盲的水平,做完全中學的領導,這事本身就荒唐,外行領導內行嘛!”
孫成蕙說:“可吳書記終究是黨的領導,我們還是應該尊重。”
田劍川說:“我也不是不想尊重他,可他也是太不自量,教學他一點不懂,還就敢胡說八道。這不,前天校務會上,王校長說,初三兩個班的數學成績一學期就上去了,要表揚數學組。你猜吳書記怎麼說?他說,一學期上去了算什麼?有這一學期的時間,我們從東北打到了天津,三大戰役哪個戰役也沒超過一學期。成蕙,你說這是哪扯哪?”
孫成蕙嘆了口氣:“吳書記也要有個適應過程,姐夫,你不能急。”
田劍川說:“這不是適應的問題,這樣的書記根本不稱職。”
孫成蕙說:“姐夫,我希望你還是能多支援他,多幫助他。”想了想,又說,“姐夫,不瞞你說,我一看到吳書記,總想起了存義……”
也就是在這一天,劉存義在家收拾房間,洗曬被褥時,在床頭的褥子下發現了寫有趙清波名字的識字課本和孫成蕙的照片。
下午,劉存義破天荒地第一次跑到紅光中學門口去接孫成蕙,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粗聲粗氣地問:“小蕙,你……你是不是後悔嫁給我了?”
那當兒,《3442高地》已演得轟轟烈烈,孫成蕙已預感到了一場感情風暴遲早要來臨,可仍故意問:“存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存義在路邊駐了腳,默默拿出了那張照片遞給孫成蕙。
孫成蕙接過照片,坦陳道:“不光這張照片,還有識字課本哩。”
劉存義點點頭:“我知道。”
孫成蕙又說:“存義,我從沒想過要瞞你。”
劉存義又點頭。
在濃重的暮色中,二人步履沉重地繼續向家走。
孫成蕙知道,劉存義此時的心情十分苦悶。在機關單位無法適應工作,像吳天晴一樣不被同志們理解;現在,因為犧牲了的趙清波,又對她產生了一些誤會。因此,在從紅光中學到他們家的那段路上,他的沮喪,他對戰爭歲月的懷念,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