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賢二遠在泰安,能出奇計,助阿過打下鉅野。先生,此人的品行雖不怎麼樣,但好歹也算是個人才。”
鄧舍知道洪繼勳看不起潘賢二,因此並沒有多說,只是略略一提,轉開話鋒,重又把話題拉回到了趙過攻陷鉅野的過程上。
他說道:“王保保到底還是年輕,沉不住氣。阿過帶的都是騎兵,優勢在野戰,不在攻城。若我是王保保,無論對方如何施為,強攻也罷,用計也好,千變萬化、我只有一策相對,那就是按兵不出。……,有堅城,糧草充足,且是主場作戰,可謂佔盡了優勢。敵奈我何?”
雖然聽鄧舍說別人年輕好像有點搞笑,不過洪繼勳卻沒有絲毫的不適應,他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說道:“主公說的是。雖然說王保保將門虎子,素有時譽,但畢竟經驗不足,缺少磨練。何況,這一次守衛鉅野,應該是他頭一次獨擋一面。因而有些沉不住氣,倒也並不奇怪。”
“也或者是他聽說了李察罕已在晉冀戰場上取得了勝利,故此自以為有恃無恐,於是忘乎所以,大膽縱軍輕進,估計也是有的。”話說到此,鄧舍不由嘿然,“嘿嘿。察罕老匹夫用兵當真狠辣。孛羅帖木兒傾盡全力,居然連半個月都沒有支援住,一敗塗地,硬是被迫地簽了城下之盟!”
“北地英雄,儘管向稱主公、察罕、孛羅。但是以臣看來,孛羅本就是濫竽充數而已,遠不及主公與李察罕。”
“哈哈。”
鄧舍看著地圖,回想告捷軍文中敘述的攻陷鉅野過程,連連稱讚。
卻是原來:趙過在包圍鉅野後,先掃清了周邊的元軍壁壘,隨之大舉攻城。一方面也是因騎兵不擅攻城,另一方面也是因王保保防守得宜,連著打了三四天,戰果半點沒有。兩軍僵持,到了第六天頭兒上,有信使送來了一份來自泰安的密信。開啟一看,正是潘賢二想出來的計策。
計策很簡單。
概括言之,就是八個字:“以我之長,攻敵之短。”
何謂“我之長”?就像是鄧舍說的,當然是野戰。何謂“敵之短”?還是野戰。只要能把王保保引誘出城,促其野戰,海東就有獲勝的可能。
但是問題卻也就出來了,怎麼才能把王保保引誘出來?
要知道,相似的招術,趙過已經用過一次了,——開戰初,他曾經在鉅野城北的山裡邊,伏擊過王保保一次。吃一塹,長一智。王保保既然已吃過一次虧,要想再把他誘使出來,定然就會很不容易。
潘賢二想到了一個辦法。
首先從對方的角度考慮,站在王保保的角度來推測,要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才會肯再出城?答案只有一個:只有在他確信已經獲勝的情況下。
鉅野守軍勝,趙過敗,狼狽逃遁。王保保血氣方剛,會肯眼看著這樣的機會溜走卻甘願不出城追殺麼?顯然不會!那麼,又該怎樣才能讓王保保確信他已獲勝,趙過已經落敗?
當時,察罕取得晉冀戰場勝利的訊息還沒有傳開,潘賢二並不知道。但是他認為,要想讓王保保確信獲勝,前提就是必須讓他相信察罕已取得勝利。因為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趙過才有藉口主動撤退,詐敗佯走。
所以,他建議趙過,在嚴密封鎖城內城外訊息之同時,故意捏造出來一個察罕獲勝的風聲,並且故意將之走漏,讓王保保知道。再裝出一副因此而軍心不穩、士卒驚惶的樣子,趁夜晚“悄悄”撤退。
趙過本是孤軍深入,若不是察罕陷在晉冀戰場、暫時無力顧及濟寧,他也不會來打鉅野。現如今察罕獲勝,隨時可有大批援軍前來,他聞風撤退也是在情理之中。王保保獲悉,必定出城追趕。然後,就可以在城外設下埋伏,守株待兔。先把出城的元軍殲滅,再趁勢攻取城池。
趙過完全是按照這個計策去做的。王保保果然上當。
夜戰城東,一戰殲敵近四千人。
在此次的戰事中,趙過還用了點別的計策。前幾次的戰鬥裡,他繳獲了不少的元軍鎧甲,悉數交給士卒換穿,只在胳膊綁塊紅布,以方便自己人辨認。待王保保落入埋伏之後,時當深夜,元卒難辨敵我,自相殘殺。
殺至次日上午,裹挾了俘虜,詐作敗兵,又輕輕巧巧地賺開了鉅野城門。趙過曉得鄧舍軍紀嚴明,還特地在告捷的軍文裡寫明瞭一句話:“入城後,秋毫無犯。直到臣寫這封軍報時,城裡還有百姓不知鉅野已經易主。”
鄧舍轉回案前,拈起趙過的軍報,又看了一遍,放將下去,再又把棣州送來的軍報拿起,嘆道:“攻打鉅野,可謂先難後易。守禦棣州,卻是先易後難。阿過打鉅野,看似不難。羅國器、姬宗周守棣州,確實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