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世只是擋住了單州東城門,單州只有這一個城門麼?你親自帶隊,往北邊撤退!中軍先走,左翼隨之。繞過東門,經北門入城。命閻思孝為我掩護。”
“是!”
“速速前去右翼,告訴保保,叫他也準備撤了。”
“那麼右翼的兄弟?”
“調中軍一部上前,為右翼掩護、壓陣;待我中軍主力與左翼撤後,再徐徐後撤,脫離戰場。”
進攻容易撤退難。
賽因赤答忽卻不愧沙場老將,只用了三言兩語便將之安排妥當。井井有條。諸將接令,分別各去行事。
伸手擋住了落下的雨線,賽因赤答忽眯著眼往陣前望了片刻。便就在他身前百十步外,虎林赤率領著數百死士正在與佟生養的先鋒激戰。
“大人,既然已決定撤退,便請快走吧!佟賊悍勇,也許很快就殺過來了。”
賽因赤答忽沉默了會兒,轉開視線,又往左右的戰場上看了一眼。處處亂戰,入眼盡是廝殺,喊殺聲不斷。
他不覺喟然嘆息,沒有了戰前的意氣風發,也沒有了在剛才戰鬥過程中的舉重若輕,有感而發地說道:“經此一戰,欲再入山東,怕已數年之後了!”言下之意,透過此戰,鄧舍已經算是在山東徹底站穩了腳跟。
“大人,快走吧!”
賽因赤答忽戀戀不捨地立在雨中,又朝戰場上看了多時,這才轉身離開,走沒幾步,又停下來,回首顧望,只覺滿肚子的話語,說到嘴邊,卻只不過一聲嘆息,言道:“唉,不意小兒輩中,亦有此等英雄!”
賽因赤答忽原來稱呼鄧舍,動輒便是“鄧賊”,或者“紅賊”;此時雖仍然還是用了“小兒輩”這個含有輕視意味的稱呼,但“亦有此等英雄”六個字,卻不經意地洩露了他的真實想法:確然已將鄧舍當成了可以平起平坐的對手。
“年前尚是我軍取益都;年後便成了他取濟寧!勝負之變化,卻居然有這樣的快麼?”
“大人!”
扈衛在賽因赤答忽身邊的侍衛們忽然一陣驚叫。
賽因赤答忽聞聲舉首,只見數十步外,七八騎白衣騎士,在一個年輕將領的帶領下,突破了虎林赤的防守。說時遲,那時快,倏忽間,已至面前。他聽到一個騎士高聲叫道:“將軍,看這裡,有個韃子的大官人!”
那年輕將領哈哈大笑,喝道:“兀那漢子,可是賽因赤答忽?”不等答話,催馬疾衝。
賽因赤答忽左右的親兵、侍衛亂成一團,或向前迎敵,或推著賽因赤答忽上馬,欲圖逃走。大雨地滑,馬蹬也滑,加上著急,賽因赤答忽連著踩了幾下馬蹬都沒有能翻到坐騎上,一不留神,更還摔倒在地,狼狽不堪。
事急從權,兩三個親兵顧不得太多,抬起他,就往馬背上放。已然晚了。那來將與從騎三下五除二便把迎上來的十幾個親兵殺死,來到了近前。
賽因赤答忽倉急地問道:“來將何人?”
“好叫你得知,乃公佟生養是也!”
手起槍落,刺中了賽因赤答忽的胸前。左右拼死搶之,奪了上馬遁走。佟生養追之不及,氣得哇哇大叫。——他生氣歸生氣,這一個小小的插曲卻令戰局得到了改變。
如果沒有賽因赤答忽中槍遁走,就憑他適才井井有條的一番撤退安排,也許元軍雖敗,卻還不致全軍覆滅。然而,如今主將重傷,頓時元軍星散潰敗,哪怕察罕帖木兒此時來到,怕也是難以重將局面約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