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且,若是韃子到了金鄉後,一邊圍而不攻,一邊靜待援軍。先用援軍攻擊我河邊的部隊,然後再合力攻城。當其時也,我河邊軍群龍無首,而將軍在城內又兵馬太少,不足以援、守,我軍又該如何應對?”
“你們說的這些俺都考慮過了。先入金鄉確實有些危險。然而,狹路相逢勇者勝。現下形勢如此,除了這麼做之外,難道還有別的辦法麼?又或者說,你們有什麼好的計策?”
諸將皆面面相覷。孤軍先入金鄉是很危險,可除此之外,似乎也的確沒有別的辦法。有人勉強說道:“韃子出單州,勢方銳,提孤軍先入金鄉,未免太過犯險。末將等雖無良策,惟願將軍莫急,稍做停留,以謀完全。”
“軍情如火,先入城者得。‘稍做停留,以謀完全’?本將可以等得,金鄉城等不得!”
“將軍!”
兵者,死生之地。一個不小心,就是全軍覆滅。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生死,而是數千人的生死。往大了說,更牽涉到整個戰局。諸將苦諫,皆道:“請將軍莫急,以謀完全。”
楊萬虎嘿然。他慷慨地說道:“主公起自永平,立海東五衙為羽翼。從我軍成立的那天起,戰遼東、取南韓,入益都、守濟南,繼而分兵兩路,一部死守棣州,一部強渡山陽湖,歷經諸役,有哪一次不是硬仗?又有哪一次不是血戰獲勝?今,我軍不足四千,趁夜長驅,過蒲水、深入單州境內,搶佔金鄉,實不異‘虎口拔牙’。能否功成,全在‘奇’與‘快’兩個字上。豈能臨機遲疑,為求所謂‘萬全’之道,而落全軍失敗之局?”
“請將軍三思!”
“我軍既深入敵境,已聞敵訊,將要接敵,卻在這個時候,不肯奮勇爭鋒,而是‘稍作停留’,遲迴不進,以本將看來,這不是在‘以求萬全’,實際上,是將咱們的虛實暴露給了韃子,徒然地自取屈辱而已。俺剛才已經說了,咱們趁夜長驅,深入單州,料來韃子必沒有什麼預備,一定非常吃驚。所以,王保保派來的前頭部隊只有兩千人。又既然王保保沒有什麼預備,那麼,俺雖決定只帶數百人先行,但夜色沉沉,正好用來當作掩飾。只管鼓行而前,人雖少,彼安能策我虛實?雖險實安。”
楊萬虎是個直性子不假,人並不笨。打了這麼多的仗,在“虛實”上,也還是頗有個人的領悟。
見諸將還有遲疑,他接著說道:“並且,左丞的軍令是命俺率領爾等屯駐金鄉,以阻擋敵前,扼制王保保,如今見敵而停,是違抗了軍令。張歹兒曾與他的部下說過他的軍法不可違反。元帥尚且如此,何況左丞!”
先以情理動之,再用軍法威脅。可是諸將仍還有苦諫不止的。
楊萬虎的性子本就急躁,頓時不耐,勃然大怒,按刀在手,厲聲說道:“金鄉,位處要道,臨蒲水南岸,是我軍進攻單州的必經之地。察罕的援軍馬上就到,如果金鄉為王保保所得,則我軍必受其制。大丈夫行事,當無愧君父,豈可因貪生怕死而罔顧大局?諸位莫再多言,違令者,斬!”
軍法一下,沒人敢再說話了。
“楊四。”
“末將在。”
“你留在河邊,催促對岸的部隊過河。給你半個時辰。待全部過河後,即火速前來金鄉支援本將。五更前,俺要在金鄉城裡看到你的軍旗!”
“是!”
安排過還在渡河的部隊,楊萬虎又點了兩個副千戶的名字,令道:“整頓南岸諸營,隨俺前去金鄉。”
從已渡河的營頭中抽出了四百五十人,楊萬虎簡單地和帶軍的百戶講了一下現在的情況,便就命多帶鼓角、旗幟,“鼓行而前”,向金鄉出發了。
鼓聲很響亮,特別在夜晚,傳得更遠。相隔十幾裡地都可以聽到。
漸漸遠離河岸,道路兩邊的一些村落受到鼓聲的驚動,很多茅屋、村宅裡紛紛亮起火燭,引發了陣陣的騷動。雞叫、狗吠,亂成一團。有膽大的村民開啟門窗往外偷看,只見到有一支部隊正在月色下急行軍。旗幟如林,鼓角齊鳴,隊伍拉得很長,有很多騎馬的軍官來回賓士,不時地發出一兩聲簡短的軍令,掀起滾滾的塵土,看不出來總共有多少人。
“這是哪裡來的人馬?”
“沒看見大旗麼?打紅旗的,肯定是鉅野的紅巾了。”